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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先噎住了,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愤怒地大声道:“什么时候学东西要帮他做事啦?”
这脾气来得好没道理,卫希夷腹诽了一句,突然灵光一闪:“可那是你呀。你是上邦公子,当然不用为学东西愁啦。我和你又不一样。”
姜先心头酸得要命,觉得卫希夷真是太委屈了。卫希夷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伸过头来探到他的面前:“你干嘛?我又不觉得吃亏,吃亏了我不会去做的呀。我本来就不是王子公主,把自己当成王子公主,我就什么都学不到。现在我能学到东西就行了。”从和女莹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老师不是为她服务的,每日的授课量都是根据女莹的接受程度来的,所以她会有大把的时间被放飞。但是,如果不随着女莹一起,屠维和女杼能给她提供的老师,是绝没有王宫中的老师学问好的。
姜先脱口而出:“那也太不公平了。”
卫希夷道:“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学都学会了。王子公子能够轻松得到老师,是因为他们的父母是王和王后,王也要很努力,才能让儿女过得好。我爹娘已经做得不错了,我要不满意,就自己去拼,做到能奉送好的老师,让我的儿女可以得到好的老师。哎,你干嘛哭啊?你别哭……喂!再哭我打你哦!”
姜先凶狠地擦了一把眼泪,昂着脑袋哭着跑掉了。
卫希夷挠挠脸,困惑地道:“奇怪,他是不是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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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姜先被卫希夷断定“又病了”之后,卫希夷就明显觉得姜先有了更显著的变化。其中之一就是,容濯和任续看他的表情怪怪的,怪怪地看完了她之后,其中一个就会拎着她去教授一些知识。
有东西不学,那是傻瓜!卫希夷的日子明显地充实了起来,以前王宫中的老师会将她的许多提问当作是淘气,遇到了容濯和任续,他们却会将她的问题认真思考,有时候会给她答应,有时候还会不好意思地告诉她:现在没想出来,等找到答案或者遇到懂的人问了,再告诉她。
卫希夷快活极了。连将到天邑,要将母亲和兄弟们的紧张都被冲淡了不少。
日子过得飞快,越往天邑走,路越宽阔而平坦,行进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容濯想起一次,开始向卫希夷讲述天邑的具体情况:“十年前,申王营建龙首城,因宏大壮丽,被尊称为天邑。城外有祭天地之高台,水边有会盟诸侯之台。城内贵人云集,切勿乱跑,进城之后,想要寻人,告知公子,我们来为你寻。龙首城的刑罚比南君要细密得多。”
卫希夷答应了容濯的要求。
这是个令人放心的姑娘,容濯道:“我们也不能冒然进入天邑,到下一座城先停留两天,遣人先去报信,看申王做何应对。”他还是担心申王万一要斩草除根。
这是老成谋国之言,姜先没有反对。卫希夷想了一下,也觉得这样做妥当。姜先道:“看他派什么人来,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万一他心存歹念,我们在城中休息就不易走脱。还是在城外驻扎,涂伯的兵士也不可以完全相信,还是我们自己警醒一些为好。”几人到了下一座城的时候,便坚持在城外驻扎等候。
此时天气已经进入了秋季,风也凉飕飕的,卫希夷又关心起御寒的问题来了。容濯颇为惊讶:“这是怎么想到的?”
卫希夷道:“王宫附近有高山,越往上越冷,一路往北,就好像一路爬山一样,不管是花草树木还是飞禽走兽的变化,还是天气,都与爬时的变化很像。现在还不到最北,我怕那边和山顶一样积雪。”随屠维巡山的那一回,是她目前唯一的一次接触到雪,记忆相当深刻。
容濯呆呆地看着她,又看看姜先,心道,公子说得没错,仓促南行虽然有些可笑,有这最大的一份收获,相当地划算。
这个时候,老先生大概是没想到“最大的一份收获”,马上就要被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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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等候不过数日,便有一队车马远远而来。卫希夷也识字,远远地看着旗号辨认了一下,告诉姜先等人:“是青色的旗子,上面画着长翅膀的剑齿虎,嗯,还绣着字,是个‘祁’字。”
容濯松了一口气:“若是祁叔玉,那就公子就安全了。”
“咦?为什么?”
容濯道:“他便是先前虞王的幼子。他哥哥在世的时候,他便为兄长幼龄冲阵。他哥哥死的时候,他年仅十五,他的侄子才五岁。他没有自立为君,反而奉幼侄为主。为保全兄长血脉,十七岁离开封地,到了龙首城为申王效力。平日里待人宽厚有礼,有长者之风。他若肯过来,公子必是无碍的。”
“虞王的幼子,不是说的太叔玉吗?”卫希夷还记得,容濯在南君的王宫里讲过这个人。
容濯笑道:“不错,他是他的哥哥虞公仅存的弟弟,国君最年长的弟弟被叫做太叔,他单名一个玉字,所以又叫太叔玉。因为为虞公立下许多功劳,被封在祁,所以又叫祁叔、祁叔玉。他在龙首城还有官职,我不知道他现在做到什么样的官儿了,大家也会用官职来称呼他。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大家曾叫过他王子玉,不过,现在的王不是他的父亲了,这个称呼万不可说出来给他招麻烦。”
卫希夷表示明白了,又问:“听说他侄子对他很不好?”
容濯敛了笑:“是呀,虞公遗下一子,名涅,比公子还要年长数岁,却是十分骄纵无理!他父亲早亡,祁叔玉为他殚精竭虑,他毫不领情,反而处处与祁叔玉作对。祁叔只身入天邑,为的是保全他的土地,他却放弃了国家闹着一同去天邑。到了天邑,申王甚是爱惜祁叔之才,委以重任,他便处处令祁叔难堪,凡祁叔尽力做好的事情,他都要从中作梗,乃至鞭挞……唔,这么说来,他倒是公子的好帮手。只是可惜了祁叔。”
卫希夷皱眉道:“真傻……”
在作出“真傻”的评判之后,卫希夷自己却变成了个傻瓜——她看到了祁叔。
叫“叔”的可能是别人的叔父,但未必年纪很大,现在的祁叔玉年止二十二岁,身长玉立。他站在一辆车上,手扶着车前的横木,玄衣高冠,镶着红边。修长的身体里蕴含着卫希夷绝不会忽略的力量,整个人在车上站的极稳。
车行愈近,看得愈清楚,剑眉入鬓,星目含光,眉眼浅浅的笑意里又隐隐透着点轻愁。他的肤色很白,却不像鸡崽那样显得苍白柔弱,反而有一种引人注目的光泽,鼻子挺而直,颜色略浅的唇有微微上扬的一点弧度,略有点尖的下巴微微收着,整个人美极了!
鸡崽也是个十分精致的男孩子,但是与祁叔比起来,便单薄了许多。在见到祁叔之前,卫希夷不知道像鸡崽这样的精致与像她父亲、南君那样的健美可以完全地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而不突兀。
仿佛银月清辉不小心洒到了人间,让人想伸手奉住,凑住了好好亲近。
原来一个人,可以这样美!
车声碌碌,祁叔近了。他没走到近前便下了车,立在车边,命人来向姜先问好。
姜先从迷咒里回过神来,脸上满上赞叹地对来人道:“正是某,有劳祁叔。我们……”说着笑吟吟地左顾,想向卫希夷夸耀一下中土人物。
卫希夷还没回过神来,正呆呆地望着远处的美人。姜先的感情瞬时复杂了起来,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男孩子,太叔玉这般精致俊美又不失男子气概的形象、美好的品德、出众的能力,乃是他十分欣赏又十分向往的,他甚至想过“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叔父,一定和他永远好下去”。
可是如果长辫子也这么看他,衡量了一下自己细胳膊细腿的鸡崽,相当沮丧地发现——大概像祁叔这样的男子,才是长辫子会喜欢的。于是,在欣赏之外,姜先非常有雄性特色地……嫉妒了。
一张俏脸也绷得紧紧的:“有劳太叔相迎。”
来人似乎秉承了祁叔一脉的好脾气,向姜先确认了随行人员与目的地,即去回报祁叔玉。
姜先扯扯卫希夷的袖子:“喂,看什么呀?”
卫希夷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兴致勃勃地说:“你没看到吗?祁叔可美了,我以前不知道,男人也可以美如玉的。”
姜先仿佛被人在喉咙里塞了个煮熟的大鸡蛋!
卫希夷还有点兴奋,反抓住姜先的胳膊说:“以前听人说,贤人君子,其德如玉。我还以为只是品德,没想到有人由内而外,都那么美。哎,你说是不是?”她着迷地赞叹着。姜先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容濯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世间一切的生灵,哪个不喜欢美丽而强大的同类”。不由一口老血梗在了喉咙里,喷也不是,咽也不是。
容濯与任续都是一脸的欣喜,显然对这位好人特别的满意!
片刻之后,祁叔的车便到了跟前,越近了看,越觉得他好看!青罗伞下,煦如春风,挺拔如松。姜先糟心的感觉更浓了,可恶的是,他也觉得祁叔真真是个完美无缺的美男子,无可指摘。身边,卫希夷呼吸的声音都大了一些,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来了。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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