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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秋的周六清晨,汉东大学法学院门口的豆浆摊还在冒白气,郭小鹏就背着帆布包冲过来了。
手里攥着两样东西,一本昨晚抄到半夜的孤鹰岭植被调研笔记本,还有省厅协调函的复印件。函边被指尖捏得皱,一看见桑塔纳就扬了扬手里的纸:
“瞧见没?省厅的函我带来了,这次去镇政府,我光明正大要准入证,看谁还敢拦!”
聂明宇靠在车门上,手里转着车钥匙,扫了眼那函就嗤笑:
“你以为这张纸管用?上次你下去调研,林业站不也不认?
依我看,你拿着它去镇政府晃,正好让想拦咱们的人都盯着你——省得他们瞎琢磨,反倒注意到别的。”
“你什么意思?”郭小鹏皱眉,把函往怀里塞了塞,“我本来就是去调研的,拿函是正当手续,什么叫‘让他们盯着我’?”
“没什么意思,”聂明宇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刚走公安内部专线,便衣说他们分了两拨,一拨在镇政府附近盯着,另一拨去了护林站那条土路。
你们在明面上跟镇政府磨,他们正好在暗地里查那辆卡车——总比你俩瞎闯,被人一锅端强。”
郭小鹏这才反应过来,脸却有点挂不住,把笔记本往副驾上一摔:
“要不是怕你爸那边不好交代,我用得着你安排?
我自己带着函,照样能进孤鹰岭,还能把植被数据查得明明白白,让李教授无话可说。”
“哟,这么厉害?”聂明宇斜了他一眼,“那昨天是谁被孤鹰岭那边的人怼得说不出话,跟我抱怨‘协调函不管用’?”
“那是昨天!”郭小鹏立刻反驳,语气中带着书生意气。
“看到没,这次我带了调研笔记本,上面标了三个重点采样区,镇政府要是敢不让进,我就跟他们掰扯‘学术研究不能被随意阻拦’,看他们要不要脸!”
这时祁同伟喘着气跑过来,鞋帮沾着圈泥,裤脚还卷着。他从宿舍步行了四十多分钟,怀里抱着装玉米饼的粗布包,听见两人吵,赶紧打圆场:
“明宇哥、小鹏哥,别吵了,咱们不是说好一起进山吗?我这‘本地娃’的身份,等下跟镇政府的人搭话,他们说不定能松口呢。”
陆泽刚好走到车边,手里拎着旧公文包,闻言点点头,从包里掏出《汉东县志》:
“祁同伟说得对,明面上咱们是‘带本地向导的调研队’,镇政府就算想拦,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聂明宇,便衣那边还说什么了?护林站附近有没有动静?”
“说护林站后门有新踩的脚印,像是卡车轮胎印,”聂明宇动汽车,引擎声压过了路边的蝉鸣,“他们已经去拍照取样了,让咱们跟镇政府周旋的时候,别主动提护林站,免得打草惊蛇。”
“不提护林站?那我怎么查采样区?”郭小鹏立刻坐直,“我笔记本里标了两个采样区就在护林站附近,不提怎么进去?”
“你不会说‘采样区在护林站周边的林区’?”聂明宇白了他一眼,“非要把‘护林站’三个字挂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查什么?你那‘学术研究’的幌子,能不能装得像点?”
“我本来就是学术研究!”郭小鹏不服气地顶回去,却还是把笔记本翻开,在“护林站”三个字上画了个圈,改成“周边林区”,“行,我不提护林站,但要是镇政府敢不让我去采样区,我照样跟他们没完!”
陆泽这时从公文包里掏出张照片,递到祁同伟面前:“这是护林站的老照片,你等下跟镇政府的人搭话时,顺嘴提一句‘小时候跟我爸去护林站附近采过蘑菇’,看看他们反应——要是他们紧张,就说明护林站肯定有问题。”
祁同伟赶紧把照片叠好塞进兜里,掰了块玉米饼递过去:“陆泽哥,你吃点饼垫垫?等下跟镇政府周旋,肯定得费不少口舌。”
“你自己留着,”陆泽摆摆手,“我包里有馒头。对了聂明宇,便衣要是查到卡车线索,怎么跟咱们联系?总不能再打内部专线吧?”
“他们在饭馆的后厨留了人,”聂明宇瞥了眼窗外,汽车已经驶出市区,路边的白杨树往后退得越来越快。
郭小鹏这时凑到车窗边,指着外面的灌木丛:“你看那片黄荆丛,我笔记本里标了,是孤鹰岭特有的灌木,采样区就在前面不远!
等下镇政府要是敢不让进,我就说‘错过采样期,学术研究就得推迟半年’,看他们担不担得起责任!”
聂明宇嗤笑一声:“你也就这点能耐,只会拿‘学术’当幌子。要是真遇到硬茬,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横。”
“怎么不能?”郭小鹏立刻坐直,“我有省厅的函,有调研笔记本,还有陆泽帮我盯着,就算遇到硬茬,我也能跟他们掰扯清楚!倒是你,别到时候躲在后面,让我一个人扛着。”
“谁躲了?”聂明宇皱眉,“便衣是我找的,内部专线是我打通的,你以为我闲得慌?要不是怕你这傻子出事,我才懒得管你那破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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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吵了起来,祁同伟在旁边笑着劝,陆泽则靠在后座,翻着手里的《汉东县志》,目光落在“护林站撤站原因”那页——明面上的调研、暗地里的追查,还有镇政府的态度,显然这孤鹰岭的水,比他们想的还要深。
快到镇口时,聂明宇突然放缓车,严肃起来:“等下进镇政府,郭小鹏你少说话,让陆泽跟他们谈,你负责‘记笔记’,装成‘调研记录’的样子。祁同伟你配合着说两句家乡话,显得亲切。”
“凭啥我少说话?”郭小鹏立刻反驳,“这调研也有我的一份,我凭什么不能说?”
“你一激动就拔高声调,”聂明宇斜了他一眼,“别到时候没等拿到准入证,先被人看出不对劲——你那‘学术幌子’要是破了,咱们这趟就白来了。”
郭小鹏还想反驳,陆泽却开口:“听聂明宇的,明面上咱们得稳,等拿到准入证,进了山,有的是机会查线索。”
郭小鹏撇撇嘴,没再说话,却悄悄把省厅函和调研笔记本都往怀里挪了挪——他可不想因为“话多”,让自己的调研和追查都泡汤。
汽车慢慢驶进镇口,路边的土房多了起来,偶尔有穿制服的人走过,朝车里看了两眼。
祁同伟赶紧坐直,脸上挤出憨厚的笑,朝着窗外点头,活脱脱一副“带城里朋友办事”的样子。
“前面就是镇政府了,”聂明宇指着不远处一栋红砖墙的房子,“等下我在门口等着,你们三个进去——记住,别提卡车,别提便衣,只说‘植物调研’。”
郭小鹏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函和笔记本——明面上的较量,终于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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