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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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认祖（第1页）

第十六章认祖

金銮殿内，八十一盏鎏金宫灯将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丝竹声声入耳，舞姬水袖翻飞，百官推杯换盏，好一派盛世华宴的景象。

可端坐在龙椅上的谢民和却显得心不在焉，他右手食指不停地敲击着扶手，目光频频越过舞姬们的身影，投向右侧第三席。

“陛下，这是西域新贡的葡萄酒”大太监李仕禄小声提醒，将鎏金酒杯递到皇帝手边。

谢民和恍若未闻，眼睛仍盯着那个方向，年轻人始终低着头，只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和束发的白玉簪。

“父皇？”太子谢申瑾端着酒杯来到御阶下，“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

皇帝这才回神，随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连句寒暄的话都没有，谢申瑾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父皇平日最疼爱他，从不会这般敷衍。

这一幕被二皇子谢申远看在眼里，他顺着皇帝先前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喻柏川的表弟身上，颇有兴趣。

殿中央，舞姬们一曲终了，翩然退下，谢民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加快宴程”谢民和突然命令道。

李仕禄一愣：“可这才刚上第六道菜，按例还有……”

“朕说，加快”谢民和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随着皇帝的命令，宫宴节奏突然加快，乐师们奏起急促的曲子，宫女们小跑着上菜，连祝酒的环节都被简化了，百官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突然变了章程。

“大哥，看来父皇今日心情不佳啊”三皇子谢申煜凑到谢申瑾身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喻柏川的方向，“莫不是跟那位有关？”

谢申瑾把玩着酒杯，目光若有所思：“能让喻大人亲自作陪，身份绝非是远房表亲一般简单，有趣”

忽听李仕禄高声宣布：“陛下有旨，今日宫宴到此为止，诸位大人请回吧！”

满殿哗然，这才酉时三刻，往日的宫宴至少要到亥时才会结束。

谢民和已经起身，目光扫过衆人，最後落在喻柏川身上：“喻爱卿留下，朕有军务相商”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身边那位也留下”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几位皇子同时变了脸色，朝臣们交头接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神秘的白衣青年身上。

喻柏川躬身应诺，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而谢昭云依旧低着头，只能看见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

“父皇！”谢申瑾忍不住上前，“儿臣新得了一幅张甫寅的字，想请父皇……”

“改日再说”谢民和打断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下御阶，“喻爱卿，随朕到养心殿”

养心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在烛火映照下勾勒出变幻莫测的烟痕，谢民和刚踏入殿门，便迫不及待地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喻柏川与那少年。

“喻爱卿，这孩子……”谢民和的声音微微发颤，目光如鈎般钉在谢昭云脸上，“为何与已故贤妃这般相似？”

喻柏川广袖轻拂，唇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陛下何不亲自问他？”说罢竟躬身一礼，“臣尚有军务待理，先行告退”

殿门在喻柏川身後无声闭合，偌大的养心殿霎时只剩下二人，谢昭云低眉顺目地站着，却能感受到皇帝灼热的视线在自己脸上逡巡。

“喻爱卿说你名昭云？”谢民和突然开口，声音里压抑着某种危险的情绪，“你姓什麽？”

“贤妃徐沁兰之子谢昭云，拜见父皇！”他重重跪地，额头触在冰冷的金砖上，肩胛骨剧烈颤抖，呜咽声从紧咬的唇间溢出。

谢民和手中的茶盏当啷落地，碎瓷四溅“你……你说什麽？”老皇帝踉跄着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满地茶渍，他颤抖的手指几乎要触到少年面庞，又在最後一刻缩回，“你姓谢？是朕和沁兰的……”

谢昭云从怀中捧出一物：“这是母妃留给孩儿的最後凭证”

那是一枚青鸾雕花玉佩，如今刻着谢昭云的名字，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谢民和如遭雷击，枯瘦的手指抚过玉佩上熟悉的纹路——十七年前上元夜，他将这枚玉佩系在徐沁兰腰间，那时她刚入宫三月，一袭月白襦裙在灯海中回眸浅笑……

“这确是朕赐给沁兰的……”谢民和突然老泪纵横，一把将少年搂入怀中，“孩子，朕的孩子啊！”

谢昭云乖顺地伏在皇帝肩头，乐的配他演这出父慈子孝。

“父皇……”他哽咽着轻唤，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孺慕与怯意，谢民和浑身一震，将他搂得更紧。

待情绪稍平，谢民和拉着他同坐龙榻，浑浊的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告诉朕，你为何流落民间？当年太医明明说…说是一尸两命…”

“母妃生産时遭人暗害”谢昭云垂眸，长睫在脸上投下阴影，“有人买通稳婆将孩儿抱走，谎称一尸两命”他恰到好处地停顿，看着皇帝面色由红转白，“三年前，孩儿居住的村子突遭屠戮，幸得恩公相救，辗转来到皇城……”

“屠村？”谢民和猛地攥紧他的手，“可知是何人所为？”

谢昭云摇头，眼中适时泛起水光：“孩儿只记得那夜火光冲天…後来在皇城偶遇徐家姨母，她认出这枚玉佩，才得知贤妃尚有一子将身世告诉了孩儿”他当然不会将真相一五一十告诉他。

“岂有此理！”谢民和拍案而起，案上奏折哗啦啦散落一地，他剧烈喘息着，眼前浮现出贤妃临死前苍白的脸，那时他只道是天命难违，却不知……

“查！朕要彻查当年之事！”谢民和咳得满面通红，却仍咬牙切齿，“那些毒妇——”

“父皇不可”谢昭云拽着他的龙袍仰起脸，眼中泪光盈盈：“母妃在天之灵，必不愿见您为她大动干戈”他仰起脸，让烛光清晰地照出与贤妃如出一辙的泪痣，“孩儿能回到父皇身边，已是苍天垂怜……”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连他自己都几乎信了。

这话说得巧妙，既显孝心，又暗示自己无依无靠，谢民和果然动容，心中的纠结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你与你母妃……实在太像了，不仅是容貌，连性格也一样”他轻抚少年发顶，忽然扬声道：“李仕禄！”

殿门应声而开，白发苍苍的大太监躬身而入。

“即刻收拾琼华殿，按皇子规格置办”皇帝的声音忽然有了中气，“再传旨尚宫局，连夜赶制朝服——明日大朝，朕要宣告天下，朕与贤妃的小皇子回来了！”

李仕禄惊得擡头，目光在谢昭云脸上打了个转，又迅速垂下：“老奴遵旨”

待殿门再次闭合，谢民和拉着谢昭云坐到龙榻旁，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高一矮，竟真有几分父子相依的意味。

“你今年…该有十九了吧？”皇帝细细端详少年面容，忽然悲从中来，“父皇错过了你十九年……”

烛花爆响，更漏声声，两人畅谈许久，谢民和毕竟年迈，说着说着便显出疲态，谢昭云见状立即告退，却被皇帝拉住：“今夜就宿在偏殿，明日随朕上朝”

这是莫大的恩宠，谢昭云正要谢恩，忽听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闯进来：“陛下！贵妃娘娘突发心疾，太医说…”

“朕又不是太医！”谢民和突然暴怒，抓起茶盏砸在地上，“滚出去！”

谢昭云冷眼旁观，心中雪亮，这位贵妃，正是当今太子之母，也是当年与贤妃争宠最激烈的那位，他轻轻握住皇帝颤抖的手：“父皇保重龙体，夜深了，您该歇息了”他轻声劝道，“儿臣明日再来给父皇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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