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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了十来天之后,鹤知知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具会喘气的木头人了。
有一天绿枝给鹤知知梳妆时,又感叹道:“殿下,真的好美丽。每每不小心抬眼,在镜子中看到殿下的容颜,都会这样惊到。”
鹤知知还没睡醒,脑袋蒙蒙的,并没太反应过来。
闻言,只是波澜不惊地轻轻勾了勾唇角,语气缥缈,仿佛说梦话一般道:“哦?是吗。你可知,皮囊只是表象,美与不美,都是你心中的孽障。”
绿枝吓了一跳,捂着嘴后退几步。
鹤知知疑惑地看过去。
绿枝忍不住揪着她的衣袖摇晃道:“殿下!你还是回到原来的样子吧,你这样,奴婢害怕。”
万一殿下真的变成庵里的姑子了可如何是好。
鹤知知忽然眼前一亮,瞬间清醒不少。
“怎么,我现在同以前,很不相同了么?”
绿枝用力点头,眼泪都要点出来。
“殿下是不是书看多了,还是檀香闻多了,怎么跟陶像似的。”
“这么说来,我的修行是很有效果的了。”鹤知知道,“你赶紧,赶紧把你刚刚说的话传到塔下去,务必要让母后听见这番话,知道了吗?”
“是、是。”
“要让母后知道我的辛苦,知道我的成果,来放我出去才行。”鹤知知说着,已然被自己感动了,单手握拳,仰头看着屋顶,默默假作流泪的神态。
“殿下,该去书房了。”门外传来小厮的催促声。
鹤知知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提步朝书房走去。
睢昼果然已经坐在里面等她。
衣冠整齐,坐姿笔挺。
一开始,鹤知知还会忍不住欣赏一下。
但到后来,已经开始变得想逃避了。
任何人来试试,被这样一丝不苟地看管,都会想要崩溃的。
而且,睢昼可是万人之上的国师,人间珍宝一般的存在,能来教导她,她已经要感恩了,根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怨气。
只能一再忍耐,压在心底。
但是,压抑得久了,有时候也是会忍不住想偷奸耍滑的。
鹤知知坐在睢昼对面,酝酿了好一番。
身子悄悄前倾,趴在桌上小声问:“睢昼,今天可不可以——”
睢昼偏头看了眼外面连绵不断的雨。
转回头来,十分冷静地答道:“不可以。”
鹤知知哀叹一声。
但这样高强度的管理,大约也还是有一个好处的。
毕竟在上将龙塔之前,她对睢昼的心情十分复杂,不大想面对他,只要一看见他,尤其是靠得近些,心里就仿佛有一堆蚂蚁在爬来爬去。
但经过了这么十来天之后,鹤知知还是不大想面对睢昼,但这种不想面对,已经换了个样子了。
至少,她看见睢昼时,不会再心慌意乱。
一个人,再怎么样,也至少不能,对一个拿着教鞭看管自己的人有那方面的揣测。
更何况,她已经很确定,睢昼好像,已经完全忘记那天的事情了。
不管是她上将龙塔来的那天,还是这十几天的相处,他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对于母后这样无理的要求也不折不扣地执行,仿佛下定决心,要将她锻炼成母后所希冀的模样。
他是大金最好的国师,是朝廷最可靠的伙伴。
至于与她之间……则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了。
小时候,是她厚着脸皮,以那预知梦境为由,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睢昼,他们才会成了“挚友”。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预知梦的真相,而睢昼依然对她妥帖、温和,就像所有人对待自己的好友一样。
他当然不知道她的心虚。
她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
没错,他们就这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当不远不近的挚友吧。
鹤知知摸着书页发呆,手指不自觉地把那书页的角卷了起来。
其实直到现在,她才完完全全地想通、放下。
真正的安心之余,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但这怅惘也像是将龙塔上萦绕而过的凉凉山风,轻易地吹过,也轻易地散了。
一连下了十数日的雨,终于在这天傍晚停了。
红日终于露出面目,霞光照进窗棂来,在地上铺上一层丹橘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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