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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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金卵破壳破窑生辉（第1页）

初春的风掠过灰白沙荒，将那不足十平米的翠绿苜蓿草甸吹拂得如同碧波荡漾。油润饱满的叶片在微暖日光下流淌着翡翠般的光泽，浓郁的青草芬芳混合着泥土苏醒的微腥，顽强地对抗着盐碱的苦涩，在这片死寂荒原边缘奏响一曲蓬勃的生命牧歌。远处窥视的村民早已麻木了敬畏，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死死胶着在那片刺目的绿意，以及绿意旁那座破败窑洞的入口。

窑洞内，暖意融融。

粗粝的土黄布帘严严实实挡住了寒风，只在边缘缝隙透进几缕微光，映照出空气中细小的尘柱在暖流中慵懒旋舞。篝火在石坑里噼啪作响，新添的干柴燃烧正旺，橘黄温暖的光晕填满了每一个角落，将阴寒湿冷彻底驱散。角落里，盖着破木板的“神粮”箩筐沉甸甸地堆放着暗金流纹的粟米，怀揣五百文铜钱的踏实感紧贴着张寡妇干瘪的胸膛，带来久违的安稳。然而此刻，窑洞深处最引人注目的，却不再是这些。

靠近篝火温暖的一侧，一个用干枯柔软的茅草精心铺就的简陋草窝里，三只母鸡正安然栖息。

仅仅过去不到十日！

这三只曾经如同裹着肮脏羽毛的骨架标本、散着行将就木死气的活物，已然脱胎换骨！

暗淡蓬乱、沾满污垢的羽毛，此刻如同被精心梳理过，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带着健康铜绿光泽的色泽，紧密地覆盖着身体。

干瘪萎缩、呈现病态灰白的鸡冠，如今饱满挺立，如同初绽的鸡冠花，鲜红欲滴，在篝火暖光下微微颤动。

深陷浑浊、蒙着灰翳的眼睛，此刻明亮有神，如同擦拭过的黑曜石，滴溜溜地转动着，警惕而充满生气。

嶙峋可见的骨架被新生的肌肉覆盖，身体不再轻飘，而是呈现出一种结实、饱满的轮廓，充满了力量感。

枯瘦如柴的爪子变得有力，稳稳地抓握着柔软的茅草。

就连那只翅膀受过伤、羽毛凌乱的母鸡，此刻也精神抖擞，歪斜的翅膀虽未完全复原，却已能有力地收拢在身侧，不再显得那么狼狈。

它们安静地蜷伏在温暖的草窝里，喉咙里不再出破风箱般的“咕咕”声，而是偶尔出几声满足的、低沉的“咯咯”轻鸣，透着一种饱食安眠后的闲适。草窝旁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翠绿细碎的苜蓿草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合着青草清香的禽类暖烘烘的气息。

张寡妇佝偻着腰，枯槁的身影几乎贴在草窝边上。布满冻疮裂口、血污泥污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颤抖和小心翼翼，正极其轻柔地从草窝最深处——那蓬松的茅草中央，拾起一枚鸡蛋。

这枚蛋！

甫一入手，张寡妇枯槁的身体便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

触手温润、沉甸甸的分量感，远她记忆中任何一枚鸡蛋！

蛋壳不再是记忆中那种灰扑扑、带着泥点或污痕的黯淡土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如同上好陶土烧制般的、细腻均匀的——暖玉般的棕红色！光滑、洁净，在篝火跳跃的光晕下，折射出一种温润内敛的、如同上好蜜蜡般的光泽！

蛋壳的质地坚硬而厚实，指腹轻轻摩挲，能感受到一种致密均匀的颗粒感，绝非往日那些薄脆易碎的劣蛋可比！

大小更是惊人！足足比寻常鸡蛋大了两圈，握在枯瘦的手掌里，几乎盈满一握！

“这…这…”张寡妇枯裂的嘴唇哆嗦着，喉咙如同被滚烫的硬块堵住，只能出不成调的嘶哑气音。她枯槁的手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这枚沉甸甸、流淌着温润光泽的“玉卵”。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掌中这枚不可思议的蛋，再缓缓移向草窝深处——

那蓬松柔软的茅草中央，赫然还静静地躺着另外两枚！

同样的大小惊人！同样的棕红温润！同样的致密如玉！

三枚沉甸甸、流淌着温润光泽的“玉卵”，如同三颗小小的太阳，静静地躺在温暖的草窝深处，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辉光！

这还不止！

张寡妇枯槁的头颅猛地抬起，布满血丝、浑浊的眼睛死死盯向草窝角落里——那里，一个用破陶碗临时充当的食槽里，还残留着些许翠绿细碎的苜蓿草屑，混合着一些粗糙的、带着麸皮的麦麸颗粒。正是这简单到极致、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青绿混合饲料，让这三只濒死的“活骨架”，在短短数日内脱胎换骨，产下了如此惊世骇俗的“金卵”！

“咕…咯咯哒！”

一声带着明显亢奋和宣告意味的嘹亮鸡鸣，猛地划破了窑洞的寂静！

是那只翅膀歪斜的母鸡！它不知何时已从草窝里站了起来，挺着饱满的胸脯，昂着鲜红欲滴的鸡冠，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对着篝火的方向，出了这声宣告产蛋完毕、充满力量感的鸣叫！它歪斜的翅膀有力地扇动了一下，带起一阵小小的气流，吹动了旁边茅草。姿态挺拔，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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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爷啊…”张寡妇枯槁的身体晃了晃，踉跄一步，布满冻疮的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窑壁才没摔倒。巨大的、颠覆认知的震撼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她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抽搐，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着狂喜、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巨大幸福砸中的眩晕感！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枚温润如玉的鸡蛋，如同攥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石，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

“张婆婆！张婆婆！”快嘴刘那尖利却带着明显亢奋和讨好的嗓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窑洞外响起。粗粝的布帘被猛地掀开一道缝隙，快嘴刘枯槁的脸挤了进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扫过整个窑洞，最终死死钉在张寡妇手中那枚温润如玉、流淌着篝火光晕的鸡蛋上！

“哎呦喂！我的亲娘祖奶奶！！”快嘴刘的尖叫瞬间拔高了八度，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枯瘦的手指直直指着那枚鸡蛋，声音因极度的惊骇和贪婪而劈叉变调：“这…这是鸡蛋？！这是…这是凤凰蛋吧？！我的老天爷！这么大！这么红！这么亮！您老快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她如同见了血的苍蝇，不管不顾地就要往窑洞里挤，枯瘦的手伸得老长，想要去抓张寡妇手里的蛋。

张寡妇枯槁的身体猛地一缩！如同护崽的母鸡，布满冻疮的手闪电般将鸡蛋紧紧护在怀里，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挡在快嘴刘面前！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出前所未有的警惕和一种不容侵犯的护食光芒！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如同护住最后堡垒的战士：

“别动！”

“这是…这是小满的鸡…下的蛋！”

“小满的鸡？！”

快嘴刘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贪婪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种混杂着敬畏、恐惧和更强烈好奇的复杂表情。她的目光猛地转向草窝里那三只精神抖擞、羽毛油亮、鸡冠鲜红的母鸡，再看向草窝深处那另外两枚同样温润如玉的“金卵”，最后死死盯向角落里食槽中残留的翠绿苜蓿草屑…

一股混杂着巨大荒谬、无边艳羡和某种被彻底征服的寒意，瞬间沿着她的脊椎窜上头顶！让她枯槁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她猛地想起了荒地边缘那片被荆棘拱卫、一夜疯长的苜蓿绿洲！

“仙草…仙草喂的鸡…下的仙蛋啊…”快嘴刘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般的颤抖，看向那三枚温润如玉的鸡蛋的目光，已如同仰望神迹。

窑洞深处，篝火噼啪。

赵小满蜷缩在草铺上，深陷的眼窝依旧带着精神透支后的疲惫，此刻却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沉静的目光扫过张寡妇枯槁却挺直的、如同护住珍宝的背影，扫过草窝里那三枚流淌着温润光泽的“金卵”，扫过食槽中残留的翠绿生机，再扫向自己枯瘦手背上那几道蔓延的、淡青色根须状印记——在篝火暖光下，那印记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温润了一分。

她极其微弱地勾了勾干裂的嘴角，深陷的眼窝里，那沉静的潭水深处，一丝名为“希望”的涟漪，无声漾开。

破窑之内，暖意融融。

三枚温润如玉的“金卵”静卧草窝，如同沉甸甸的太阳。

粗布帘外，寒风呜咽，却再也无法侵入这方由青饲引吭、金卵破壳而点燃的——生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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