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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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锄裂囚笼尘扬惊雷（第1页）

＞暗红腥臭的印泥如同泼洒的污血，在惨淡月光下刺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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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桂香枯爪般的撕扯带着破空的风声，劈头盖脸落下！指甲刮过脸颊的锐痛、衣襟被撕裂的布帛声、母亲眼中那非人的疯狂与冰冷…所有的一切，混合着印泥那令人作呕的腥气，如同地狱的油锅，将赵小满彻底烹煮！

“哥！爹！救命啊！娘要打死我！！”凄厉到变调的哭喊如同濒死鸟雀最后的哀鸣，穿透破败的土墙，狠狠撞在冲进灶房的赵大柱和赵有才耳膜上！

赵大柱只看到灶房内一片狼藉——泼溅的暗红印泥如同凝固的污血，满地翻飞的霉烂干草，还有草铺上那两个滚作一团、撕扯扭打的身影！王桂香状若疯魔，枯瘦的手死命抓挠着赵小满的头脸和脖颈，嘴里出意义不明的嘶吼！赵小满则如同暴风雨中的破船，徒劳地用手臂格挡着，脸上、脖子上已然添了几道新鲜的血痕，破烂的衣衫被撕扯得几乎不能蔽体，沾满了暗红的印泥和黑黄的污垢！

“反了！反了天了！”赵大柱气得浑身抖，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这疯婆子！白天疯撕了地契还不够，晚上又来作妖！还弄撒了珍贵的印泥！那可是要花钱买的！他几步冲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恶风，狠狠抓住王桂香的后衣领，如同拎小鸡般粗暴地将她往后一拽！

“桂香！你他娘的疯了！给老子住手！”赵大柱的咆哮如同炸雷。

王桂香被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猛地回头，枯槁的脸上涕泪横流，混杂着印泥的暗红和泥土的黑黄，如同恶鬼。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赵大柱，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被强行打断的疯狂执念，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屋顶：“当家的！她不能留！她是鬼！纸光！她招邪！留着她我们都得死！让她画押！送她走！快让她画押啊！”她挥舞着手里那张被揉皱的“卖女契”，如同挥舞着驱邪的符箓。

“画你娘的押！”赵有才也冲了上来，看着泼洒一地的印泥，心疼得直抽抽，再看到赵小满那副惨状和母亲疯癫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一脚踹在旁边的破木盆上，出哐当巨响，“大清早闹！闹个没完！这死丫头就是个祸根！娘说得对！赶紧按了手印卖出去！省心！”

卖出去！按手印！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赵小满的神经上！刚刚被王桂香撕扯抓挠的剧痛、印泥的腥臭、濒死的窒息感…所有累积的屈辱、愤怒、绝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被赵大柱强行拉开、暂时脱离撕扯的王桂香，那挥舞卖身契的疯狂姿态；赵有才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催促；赵大柱那阴沉着脸、显然也动了战决心思的沉默…如同一根根绞索，同时勒紧了她的脖颈！

他们眼里，她从来不是人！是货物！是累赘！是随时可以丢弃、可以贩卖换取利益的牲口！那半张残契带来的微末希望，在这赤裸裸的、要将她最后一点人身自由都剥夺碾碎的恶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滔天恨意、被压抑到极致的屈辱、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狂暴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她濒临崩溃的身体里轰然爆！额心深处那“大地之心”的印记，如同感应到她灵魂的怒吼，骤然爆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颅骨熔穿的滚烫热流！这热流不再仅仅是灼痛，而是带着一种源自大地深处的、沉重而愤怒的脉动，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啊——！！！”

一声不似人声、仿佛从地狱最深处挤出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毁灭气息的尖啸，猛地从赵小满喉咙里炸开！那尖啸声嘶力竭，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质感，瞬间压过了王桂香的哭嚎、赵有才的咒骂！

在三人惊愕、甚至带着一丝本能恐惧的目光注视下——

草铺上那个刚刚还如同破布娃娃般任人撕扯的身影，猛地弹了起来！动作之迅猛，完全不像一个重伤濒死之人！她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如同两点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幽邃寒星！里面没有泪水，没有恐惧，只剩下一种要将眼前一切都焚烧殆尽的、纯粹的、冰冷的疯狂！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标枪，瞬间锁定了灶房角落——那里，靠着冰冷泥坯墙的阴影里，斜倚着一柄锄头！

一柄老旧的、木柄被汗渍浸得油亮黑、锄刃沾满干涸泥块、刃口甚至有些卷曲豁口的锄头！那是祖父赵老栓留下的遗物，早已被赵大柱父子弃如敝履，丢在角落里积灰。

就是它！

赵小满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猛地扑向墙角！沾满血污和暗红印泥的手，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死死攥住了那冰冷粗糙的木柄！

入手沉重！锄柄上粗糙的木刺狠狠扎进她血肉模糊的掌心，带来钻心的剧痛！但这剧痛，却如同最好的燃料，将她胸腔里那团毁灭的火焰烧得更加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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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你想干什么？！”赵有才最先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厉声喝骂着就要扑上来抢夺！

晚了！

赵小满双手紧握锄柄，身体因为用力而向后弓起一个充满力量感的弧度！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目标——不是人！是那盘踞在灶房最里侧、象征着这个家最后一点“安稳”和“体面”的土炕！

那由粗糙泥坯垒砌、表面糊着一层薄薄黄泥、此刻正被赵大柱和王桂香占据着睡觉权利的土炕！那是吸食着她和母亲血肉的巢穴！是禁锢她灵魂的囚笼！

“给我——破！！！”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从她紧咬的牙关中迸！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绝望！所有的希望！尽数灌注于双臂！灌注于那柄沉重冰冷的锄头！

腰身猛地一拧！双臂肌肉贲张！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呜咽声，那沾满泥块、刃口卷曲的老锄头，被她用尽生命的力量，抡圆了！化作一道凄厉的黑色弧光！挟裹着风雷之势！狠狠砸向土炕靠近外侧的、那堵单薄的泥坯炕沿！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心脏被狠狠锤击的巨响，猛然炸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锄刃深深楔入泥坯！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土炕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无数细密的裂纹，以锄头嵌入点为中心，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破碎的泥块和干燥的黄泥粉末如同爆炸的烟尘，猛地向四周喷溅！呛人的土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灶房！

咔嚓！哗啦——！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土坯结构彻底崩解的声音！被锄头砸中的那一块炕沿，连同下方支撑的几块土坯，再也承受不住这狂暴的破坏力，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泥，轰然向内塌陷下去！破碎的泥块、断裂的草筋、还有炕上铺着的、同样破旧肮脏的草席和破棉絮，混合着扬起的漫天尘土，如同泥石流般倾泻而下！

“啊——！！！”王桂香离得最近，被飞溅的泥块砸中肩膀，又被那骤然塌陷的恐怖景象和兜头盖脸的尘土吓得魂飞魄散，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连滚爬爬地向后倒退！

赵大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爆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布满老茧的手徒劳地在面前挥舞，试图驱散呛人的尘土，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本能的恐惧！这…这死丫头…她哪来的力气？！她真疯了？！

赵有才更是僵在原地，保持着前扑抢夺的姿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看着那塌陷的土炕，看着弥漫的烟尘中那个双手紧握锄头、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般挺立的身影，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这…这还是那个任打任骂、懦弱无能的妹妹？！

死寂！

灶房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土坯塌陷后细微的簌簌落土声，以及漫天飞舞、在惨淡月光下缓缓沉降的尘埃。

烟尘弥漫中，赵小满双手死死拄着锄柄，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锄头深深嵌入崩塌的炕体废墟里。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尘土味。额心的印记滚烫如同烧红的铁块，狂暴的力量宣泄过后，是排山倒海般的虚脱和剧痛！鼻血如同失控的溪流，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印泥和尘土，蜿蜒流下。

但她挺直了脊背！

布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那双眼睛透过弥漫的烟尘，如同寒夜里最亮的星子，冰冷、锐利、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地、一一扫过呆若木鸡的赵大柱，惊恐万状的王桂香，以及僵立如木偶的赵有才！

无声，却震耳欲聋！

那眼神在说：再逼我，下一次，锄头砸的就不是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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