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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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夜盗妖苗血月惊魂（第1页）

“妖苗”之名，如同淬了剧毒的藤蔓，在赵家村贫瘠的土地上疯狂滋长，缠绕进每一个枯槁麻木的心房。恐惧与排斥是主调，但总有些角落，滋生着截然不同的、更加粘稠阴暗的东西。

赵家那间塌了半边炕的土屋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猪油。昏黄的油灯下，王桂香枯槁的脸上不再是死水般的麻木，一种极其复杂、如同毒虫噬咬般的情绪，在她浑浊的眼窝深处翻腾、扭曲。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破旧炕席上翘起的苇篾，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当家的…你…你看见没？”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近乎梦呓的恍惚，“沙河滩…那…那绿苗子…真活了…”

角落里，赵大柱蜷缩在冰冷的土炕另一头，裹着破絮，背对着她，身体微微起伏，出沉闷的鼾声。那鼾声里没有往日的暴戾，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抽干了精气神的颓败。断亲文书和那半亩沙荒地的彻底失去，如同抽掉了他的脊梁骨，只剩下一个被掏空的、散着失败腐气的躯壳。

王桂香浑浊的目光越过赵大柱蜷缩的背影，落在堂屋角落里那个更加佝偻、散着草药和脓血腥气的黑影上——赵有才。

那场草笼绞杀的恐怖，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脖子上一圈深紫色的勒痕依旧狰狞可怖，如同恶鬼的吻印。更致命的是那条腿，被疯狂扭绞的草根生生勒断了骨头！虽然被陈里正找人草草接上，裹着厚厚的、肮脏的破布和夹板，却彻底瘸了！走路一拖一拐，动作稍大些便疼得龇牙咧嘴，整张脸因长期的痛苦和憋屈而扭曲变形，眼神阴鸷得像淬了毒的蛇。

“哥…”王桂香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急切，枯槁的身体朝着赵有才的方向挪了挪，“…那苗…那‘妖苗’…你瞅见了没？绿得邪乎！窜得飞快！快嘴刘可说了…镇上药铺的宋掌柜放出话了…寒冬腊月能活的异草…指不定是什么值钱的宝药！一株…能换这个数！”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比划出一个“三”字！

赵有才阴鸷的眼珠猛地转动了一下，如同黑暗中蛰伏的毒蛇被惊动。他喉咙里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响，那是草笼绞杀留下的后遗症。他死死盯着王桂香那三根枯瘦的手指，浑浊的眼底瞬间爆射出贪婪的、如同饿狼般的光芒！

三文钱？！一株苗？！

那三株…就是九文钱！

够买一斗糙米！够他喝好几顿浊酒！够…够他找回点往日的威风？！

断腿的剧痛！被草妖绞杀的恐惧！沦为村中笑柄的屈辱！还有…断亲后彻底无望的灰暗未来…所有的痛苦和怨毒，在这一刻，被“九文钱”这个渺小却致命的诱惑，彻底点燃！烧成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娘…你…你说真的？”赵有才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浓重的痰音和压抑不住的兴奋，他拖着那条裹着破布的瘸腿，挣扎着想坐起来，动作牵扯断骨，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

“小声点！”王桂香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炕上依旧鼾声沉闷的赵大柱，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快嘴刘亲耳听宋掌柜说的！还能有假？那苗长得那么邪乎…不是宝药是什么？趁着天黑…没人看见…去…去把它挖回来！就几根草！神不知鬼不觉！张婆子一个老棺材瓤子…还能守一宿不成？”

“挖…挖回来…”赵有才阴鸷的眼睛里，贪婪的火焰彻底压倒了恐惧和疼痛。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炕沿，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出压抑的“嗬嗬”声，如同野兽磨牙。“好…好！我去…挖！挖回来…卖了钱…给娘…买肉吃！”他扭曲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底却只有赤裸裸的贪婪和报复的快意。

夜深。寒风呼啸，如同万千冤魂在村道上空游荡哭嚎。惨淡的残月被厚重的铅云遮蔽了大半，只透下几缕吝啬的、惨白如骨的微光，勉强勾勒出村舍和枯树狰狞扭曲的轮廓。整个村子死寂一片，连狗吠声都消失了，仿佛被这无边的黑暗和寒冷彻底冻结。

赵家那扇破旧的柴门，悄无声息地拉开一条缝。一个佝偻着腰、拖着一条腿的黑影，如同从坟墓里爬出的僵尸，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挪了出来。正是赵有才！他枯瘦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豁了口的、锈迹斑斑的柴刀——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找到的“利器”。冰冷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他裸露的脖颈和脸上的勒痕，冻得他浑身哆嗦，断腿处传来钻心的剧痛，每一步挪动都伴随着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

他不敢走大路，只敢在村舍间狭窄肮脏的缝隙、坍塌的土墙阴影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西头的沙河滩方向艰难蠕动。寒风灌进他破烂的棉袄，带走本就微薄的热量，牙齿冻得咯咯作响。对“九文钱”的贪婪和对那“妖苗”未知的恐惧，如同冰与火在他残破的身体里疯狂交织、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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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了…更近了…

那片被诅咒的灰白沙荒地，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一块巨大的尸布，铺展在黑暗的河滩边缘。

赵有才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膛！他拖着瘸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一个低矮的土坡，伏在冰冷的枯草丛中，大口喘息着，浑浊的眼睛如同夜枭，死死瞪向荒地中央！

惨白的月光吝啬地洒下。

在那片灰白的死亡冻土之上！

三簇！

三簇如同幽绿鬼火般的影子，在寒风中微微摇曳！比白日里更加刺目！更加妖异！

那翠绿的颜色，在惨淡的月光下，竟仿佛散着一种微弱的、自生的荧光！叶脉间那血沁般的暗红纹路，更是如同活物般，在每一次叶片颤动时，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微光！

“妖…妖苗…”赵有才喉咙里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声响，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快嘴刘那些恶毒的诅咒、河滩上草妖绞杀的恐怖记忆、连同眼前这违背常理、散着妖异光泽的青苗，如同无数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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