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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后花园情愫暗生 金玉女慧眼识珠（第1页）

诗曰：

虎穴狼巢藏祸心，后园偶遇解语人。

慧眼未识豺狼性，错将顽铁认真金。

上回书道，西门庆凭着一身扎实武艺，在县衙班房演武场上一鸣惊人，赢得义父赵不立刮目相看，不仅赏赐护具腰刀，更将其带在身边听用。自此，西门庆有事就来衙门听差，无事就回药铺帮忙，时常出入赵府。这赵府虽非钟鸣鼎食之家，却也因赵不立这都头身份，在清河县算得上殷实体面。三进的宅院，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庭院深深，花木扶疏。

西门庆跟随赵不立左右，鞍前马后，表现得愈机灵勤快。他深知自己根基浅薄，对赵府上下人等，无论主仆，皆是一副恭敬有礼、温良谦和的模样。尤其是对赵不立的正室夫人李氏（一位常年礼佛、性子懦弱的中年妇人），更是晨昏定省，执礼甚恭，哄得李氏也时常夸赞义子“知礼数，懂进退”。这副温良恭俭让的“人皮”，被他披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然而，真正让西门庆这“人皮”之下冰冷的心湖，第一次泛起异样涟漪的，却是在赵府的后花园。

赵府后园占地不大，却布置得颇为精巧。一泓小小池塘，几块玲珑太湖石，曲径通幽处，点缀着几丛翠竹、数株花树。暮春时节，几株晚开的玉兰洁白如雪，香气袭人；几架蔷薇也爬满了竹篱，粉红娇艳，开得正盛。

这一日午后，赵不立被知县唤去议事，听说有提拔之意，特备了厚重礼物。西门庆在班房无事，便依着赵不立早前的吩咐，将一匣新得的“高丽参”送回赵府，交予夫人李氏补身。办完差事，他并未立刻离去，而是被这满园春色吸引，信步走入后园，想寻个清静角落，梳理一下近日在衙门所见所闻的种种黑幕。

他正负手立于池边，望着水中几尾悠然摆尾的红鲤出神，思忖着如何在这官匪勾结、弱肉强食的泥潭中更快地攫取力量。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在他年轻俊逸却带着几分阴鸷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身合体的靛青箭袖劲装（赵不立新给置办的），衬得他身姿挺拔，猿臂蜂腰，自有一股寻常衙役所没有的英挺之气。

“哎呀！”一声清脆而带着几分惊慌的娇呼，打破了花园的宁静。

西门庆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架爬满蔷薇的秋千旁，一位身着鹅黄春衫、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正手忙脚乱地追赶着一只挣脱了绳索、惊慌逃窜的雪白小狸猫。那狸猫受了惊，慌不择路，竟直直朝着西门庆站立的方向窜来！

少女追得急，脚下被鹅卵石一绊，惊呼一声，眼看就要向前扑倒！

电光火石间，西门庆几乎是本能地动了！他身形一晃，如狸猫般敏捷，瞬间横移两步，右手迅捷无伦地探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捞住了那受惊的小兽！同时左手向前一伸，稳稳地扶住了少女因前倾而几欲摔倒的香肩！

入手温软，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西门庆微微一怔。

“啊！”少女又是一声轻呼，站稳身形，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西门庆这才看清少女的容貌。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生得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肌肤胜雪，吹弹可破。柳叶眉细长入鬓，一双杏眼如同浸在清泉中的黑水晶，清澈明亮，此刻因受惊而带着一丝水汽，更显楚楚动人。琼鼻小巧挺直，樱唇不点而朱。虽年纪尚小，身量未足，却已显露出亭亭玉立的风姿。尤其那通身的气度，温婉中带着书卷清气，与潘玉瑛那种市井艳俗之美截然不同，如同空谷幽兰，清丽脱俗。

这少女，正是赵不立的独生爱女，闺名金玉，赵金玉。

赵金玉也看清了扶住自己的人。眼前少年，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尤其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关切地望着自己，眼神清澈而沉稳，完全不像府中那些粗鄙衙役。他扶在自己肩头的手，温暖而有力，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一触即分，毫无轻佻之意。

“姑……姑娘受惊了。”西门庆回过神来，压下心头那一丝异样的波动，将手中那只温顺下来的雪白狸猫递了过去，声音温和有礼，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这小家伙跑得急，姑娘可曾伤着？”

赵金玉脸颊微红，接过自己的爱宠，轻轻抚摸着安抚，声音如同出谷黄莺，带着一丝羞赧：“多……多谢公子援手。奴家赵金玉，家严便是赵都头。不知公子是……？”她一双妙目好奇地打量着西门庆，这俊朗少年，她从未在府中见过。

“原来是金玉小姐，失敬。”西门庆后退半步，躬身施了一礼，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小子西门庆，蒙都头大人不弃，收为义子。今日奉命回府送些药材给夫人，见园中景致清幽，故斗胆在此流连片刻，不想惊扰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他言辞得体，态度谦和，完全是一副知书达理、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班房中的冷厉和在“保和堂”时的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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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金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几分好奇。她早听母亲提过父亲新收了个姓西门的义子，据说武艺不错，颇得父亲看重。本以为是个粗豪武夫，不想竟是如此一位俊逸不凡、谈吐有度的翩翩少年！

“原来是西门……大哥。”赵金玉微微福了一礼，声音轻柔，“该是金玉谢过大哥才是。若非大哥出手，雪团儿（指狸猫）不知要跑到哪里去，奴家也险些摔着。”她看着西门庆那俊朗的面容和沉稳的气度，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好感。这少年，与府中那些只会阿谀奉承或粗鄙不堪的下人，以及父亲那些满身戾气的跟班，全然不同。

“举手之劳，小姐言重了。”西门庆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真诚，仿佛能融化冰雪。他目光落在赵金玉怀中那只温顺的狸猫身上，温言道：“这小家伙名唤雪团儿？倒是贴切可爱。方才想是受了什么惊吓？”

“许是园中飞过一只大鸟，吓着它了。”赵金玉轻抚着雪团儿，眉眼间尽是温柔。她见西门庆对这小兽也颇为温和，心中好感更增几分，便主动攀谈道：“西门大哥是父亲的义子，那便是自家人了。大哥平日……是在县衙当差么？”

“正是。”西门庆点头，语气平和，“在义父身边学着办些差事，跑跑腿，长些见识。”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那些打打杀杀、欺压良善的勾当。

“父亲性子急，公务又繁忙，大哥在他身边，想必很是辛苦。”赵金玉语气带着一丝同情和关切。她深知父亲脾气暴躁，对手下人动辄打骂。

“能跟随义父左右，聆听教诲，是小子的福分，不敢言辛苦。”西门庆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拍了赵不立马屁，又显得谦逊懂事。他抬眼看了看天色，拱手道：“时候不早，小子还要回衙门应卯，不敢久留。小姐请自便。”他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初次见面，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便已足够。

“西门大哥请便。”赵金玉抱着雪团儿，微微颔，目送着西门庆挺拔的身影穿过花径，消失在月洞门外。那俊逸的面容，得体的谈吐，沉稳的气度，还有那温和的笑容，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少女的心湖中，悄然荡开了一圈圈微澜。

她低头抚摸着雪团儿柔软的毛，轻声自语：“西门庆……倒是个特别的人呢……”

西门庆走出赵府后门，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敛去，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掩映在花木深处的庭院，眉头微蹙。赵金玉……赵不立的女儿……那清澈如水的眼眸，温婉清丽的气质，确实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但随即，心中那冰冷的堤坝便重新筑起。

“不过是坏人之女罢了……”他冷哼一声，将那一丝不该有的悸动强行压下。在他通往“人上人”的血腥道路上，任何温情与牵绊，都是致命的弱点！赵金玉，再特别，也不过是他可以利用、甚至将来要踩在脚下的垫脚石之一！他的目标，是权力，是复仇！儿女情长？可笑！

然而，他未曾察觉，那惊鸿一瞥间少女清丽的容颜和温柔的眼波，已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悄然落入了他冰封心湖的最深处。虽被刻意忽视，却终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燃起无法预料的业火。

正是：

狼子披皮入画堂，偶逢幽兰绽馨香。

慧心未辨真颜色，一缕情丝系错郎。

欲知西门庆与赵金玉日后如何，这点滴情愫又将如何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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