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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往城门口那边走,没多久便看到了一个卖菜种的小摊,但林姝一眼扫过去之后有些失望。这家卖的菜种都是些常见菜种,这些菜种问村里种菜的人家讨要一些便是,何须专门花钱买。
直到看到另一家小摊,林姝的双眼才微微一亮。
小摊的摊主是一个上年纪的老翁,卖的菜种不仅有常见的胡瓜种、胡豆种、豌豆种、绿豆种,竟还有西瓜种!
第67章书肆
林姝一开始也纳闷怎的乡下人家连个种西瓜的都没有,后来问了何桂香才知道,这西瓜在南方竟是豪族大户才吃得起的奢侈物。
西瓜在这个时候被称作寒瓜,有“天然碧玉团”之称,如今主要在北方种植,南方还没有得到推广,若有,也只是少数大州县有小范围的种植。故而,在京城等地只要十几文就能买到的寒瓜,经过运输和保鲜后到了南方,价格要翻上好几倍,一颗寒瓜就要几十文!
这还不止,这几十文还得是在一些繁华的大州县才有得买,如井溪镇这样的小地方,都没有摊贩愿意运寒瓜过来卖,毕竟这边山多路陡,光是运输都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
这也是为何,眼下明明正是吃寒瓜的时节,林姝却没有在集市上看到半点儿寒瓜的影子。
不成想,寒瓜影子没瞧见,却让她瞧见了寒瓜籽儿!
林姝掩下心中欣喜,镇定地问那摊主,“阿公,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寒瓜种子?”
那老翁闻言诧异,“是咧是咧,小丫好眼神!我年轻时在大户人家的庄子上做过几年佃农,那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就好这一口冰镇寒瓜,名下庄子上便种了一大片瓜田。方圆百里,也就那一片瓜田咧!贵人们自个儿都不够吃,还送人,后来有一回,那户人家的小少爷见我们种瓜辛苦,便赏了我们这些佃农几颗瓜分吃,当时那寒瓜籽儿我都没舍得扔,全收着了……”
这老翁追忆了番往昔,力证这寒瓜种子来得有多不容易,还说愿意便宜卖。
林姝听完,心里却是一阵惋惜,对老翁道:“阿公,我只是问问看,我没有种瓜的经验,便是买回去也会种坏了。”
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寒瓜籽儿了,十之八九是种不出瓜了。
说罢,她没要那寒瓜种子,只买了些想要的菜种,譬如那胡瓜种、胡豆种、豌豆种、绿豆种,还有天罗的种子,这天罗便是丝瓜了。
老翁神色遗憾,在林姝离开时竟是将那一包寒瓜种子送给了她,“拿去罢,不要你钱,难得遇到个识货的,你拿去种种看。”
林姝好奇问了句:“阿公为何不自己种?”
老翁一张老脸微微耷拉下来,“我年纪大了,犁不动地了。这寒瓜春种夏收,今年是赶不上趟了,明年你早些播种。寒瓜耐旱不喜水,要注意排水……”
林姝没想到他竟将这一包寒瓜种子无偿送给了自己,还说了这么多种瓜的注意事项,口上好一阵感谢。
虽然心里觉得肯定种不出瓜,但还是同他道:“等来年我这能用这寒瓜种子种出瓜的话,我给阿公送两颗过来。”
那老翁听了这话,一张脸笑出了深深的褶子,“好咧,明年我等着吃小丫种的寒瓜。”
等走得远了,林姝才纳闷道:“阿野,那阿公瞧着一把岁数了,怎么
还一个人来集市上摆摊,身边也没个人跟着?”
周野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同她说了他揣测出来的残忍真相,“或是子孙不孝,或是……子孙皆不在了。”
林姝听得心里一堵,没有再问什么了。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道带着欣喜的呼喊声,“阿姝丫头!”
林姝抬头,循声望去,竟看到了三婶张巧花。
三婶果然在城门口这条街巷上摆摊,还是个极不错的位置,她面前铺着一张洗得旧的床单,算是她占着的摊位,此时那床单上头整整齐齐摆放着七八双草鞋。
而看那草鞋摆放的疏密程度,若这摊子上摆满,应当能摆下二十双。一上午的时间还不到,三婶便已卖出了大半的草鞋。
林姝还看到了一旁蹲着像个蘑菇似的林玉书,他似乎也想张嘴喊人,但为人羞赧,骤然跟林姝对上眼神后,他才冲林姝使劲儿挥了挥胳膊。
张巧花满面笑容,等林姝和周野走近,赶忙就道:“你们一早进城的时候我就瞧见了,有阿野小子这身量在,想忽略都难,只是那会儿我忙着摆摊卖鞋,想着你们也要去集市上采买,便没有喊住你们。”
周野是个闷性子,喊了声三婶便不说话了。
林姝则笑应道:“我先前就猜三婶是不是早便到了,原来还真没猜错,只是街上人多,我没有瞧见您。三婶这草鞋先卖着,我带玉书堂弟去书肆里瞧瞧?”
“好好,你们去,三婶便不跟着去添乱了。玉书,钱拿好,跟你阿姝姐去罢!”张巧花直接将钱罐子塞给了林玉书。
那钱罐子里头除了今日卖草鞋的零碎铜板,还有昨日她提前串好的一吊钱。
林玉书抱稳了那钱罐,知道这是阿娘攒的辛苦钱,一时心绪纷杂。
从前阿娘去集市摆摊他并未跟着,都是跟阿爹一起下地干活。可辛辛苦苦伺候那田地,交了粮税之后剩下的也只够一家人堪堪吃一年,并没有余粮去街上卖钱。唯有农闲的时候,阿爹才能去镇上找些活计干,可农闲时候的活计不好找,干得多挣得少。所以家里攒的铜板大部分都是阿娘卖草鞋得来的。
从前他只知阿娘起早贪黑地编鞋辛苦,却不知她来集市上卖鞋也这般辛苦,今日若不是他一起帮着抢摊位,阿娘恐怕还会被人推搡跌倒。
要极早地进城抢摊位不说,还要对着那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停地叫卖,阿娘的口皮都干了也顾不上喝一口水。再者,城门口不比草市,草市有草棚遮挡,城门口两边的小摊却只能顶着愈毒辣的日头或站或蹲,他站得久了都有些头昏脑涨,更别说阿娘了。
张巧花见他欲言又止,连忙冲他肩膀上拍了一记,“快去呀,别耽搁了你阿姝姐的事儿。”
林姝道:“三婶,我该买的都买了,剩下的便是去书肆买些笔墨纸砚,本就是顺道,谈不上耽搁。本想叫三婶一起去的,但我见三婶这草鞋还没卖完。”
张巧花连忙摆手,“我不去不去,那是读书人去的地方,我去凑什么热闹?你领玉书去买,别叫他吃了亏就成,等买完了你们再回来寻我。”
林姝一阵无奈。在三婶心目中,读书人高雅,书肆也是高雅之地,不是她这种乡下妇人能随意进出的。但书肆说到底也是商肆,只不过卖的是书而已。
这家生意冷清的书肆就开在街市的街尾,若是换了别的商肆,即便开在街尾那也是极好的地段,赶集日更是能大赚一笔,但偏偏这是一家书肆,书肆里的书自然是卖给读书人,而不是这些熙熙攘攘的赶集老百姓。
相比三婶提起书肆高高捧起的态度,周野则要随意很多,林姝和林玉书进书肆时,他半点儿迟疑也无,就这么跟着一道进去了,哪怕自己背着背篓拎着篮子,十足一副乡野村夫的样子。
书肆里头委实冷清,几人进去的时候,一个客人都没有,那书肆掌柜正拿着一把棕毛做的小扫帚在掸书架上的灰尘。
来书肆买东西的多是镇上的百姓,镇上百姓都是平日来,不会刻意等到集市。
书肆掌柜听到动静扭头一看,果然是赶集的百姓,只是不知是家中小辈想启蒙了,还是恰巧路过,好奇进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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