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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的一日,范景宰了只羊,起半扇羊肉出来,康和拴了裙儿进灶,治了一桌子羊肉菜。
康和教张石力去把先前在山上帮忙关照的猎手一并唤来,请他们一齐吃了顿谢饭。
热闹了这茬,康和跟范景就忙了起来,两人得去县下个村乡间跑着杀猪,挣这一场杀猪钱是一则,另也是为着联络一番感情,好教人办事想着他们家。
不过今年多了个张石力一道,倒也松快些。
张石力随着范景学杀了三回猪,他便上了手。
本就是长年和野物打交道的人,山里猎着野猪,有时也需自行处理,如此自有些手艺在身上,只肖稍稍操练一二,也就熟练起来了。
跟着康和范景,学手艺只是一则,要紧是为混个熟脸,教老客晓得张石力这号人是与他们家是一齐的,往后唤了这个跟唤那个一般。
十五一日,飘了些小雪,风却大,怪是吹得人冷。
康和范景跟张石力杀罢了猪,回去在官道上分了路,他要上城里头去接贺小秋回家。
出门时三人只驾了一辆车子,张石力恰是官道上蹭得个牛车坐,也便不肖康和两口子送他到县城上了。
康和跟范景回到村子上,雪见大,地里的菘菜都变了白。
“晚饭想吃点甚?今朝还早,我上灶给你做些吃食。”
范景杀了四头猪,觉着有些乏累,他靠在车架子上,道:“都成。”
“昨日里唐家村的裴兄弟送了一笼猪心肺,我瞧着还没吃,要不然炖个萝卜汤,弄口热乎的?”
范景应了一声,康和便在自家地头边跳下车去,拔了几颗圆圆的萝卜丢在车子上拉了回去。
车子驾进院子里,就见着院里有两道矮啾啾胖圆圆的身影正跑来跑去,原是十五回村里来了,这厢过来寻大福顽。
两个小崽子裹得厚厚的,戴了毛茸茸的帽儿,正在院子里耍雪。
瞧见回来的两人,十五跑过来喊了范叔、康叔。
范景伸手抱了一下十五,道:“瞧着长高了些。”
大福望着范景说道:“十五就是长高了,但是还是没有我高。”
康和拔了萝卜手上沾了泥,前去一头净了个手,听得大福的话,他道:“你比十五要年长一岁呢,十五当然长不过你。不过若是不好生吃饭,当心十五就越过了你去。”
大福道:“今朝午时我吃了一大碗米饭,又吃了一只鸡腿,两个肉馒头,还有很多冬葵菜,热羊乳也喝了两盏。下午大伯还与我栗子糕吃。”
康和擦干手,抱起大福掂了掂:“果真是沉甸甸的,瞧着午间确是没少吃。”
两人抱了崽子进屋去烤火,屋里热乎乎的,一经烘烤,便容易出味儿,十五皱着鼻子说康和跟范景藏了猪肉在身上,有生猪肉的味道。
小崽子的话惹得康和不由发笑,教小香和带十五过来的小梅看好两个小崽子,不教他们在院子里耍雪了,两人一双小手冻得发红,仔细生了冻疮去。
他俩教连四哥提了些热水去屋里,洗澡换了身衣裳。
今朝杀猪的那户人家猪肥劲儿大,人险些没按住,杀猪的时候猪血便弄了不少在范景身上。
范景脱衣的时候,也嗅着了腥味,觉得有些反胃,一把给塞去了康和的怀里。
康和笑说他如今也是爱起洁净来了,一会儿又打了水来帮着他洗了头发。
梳洗罢了,范景便着了一身中衣,散着头发,他闲躺在软榻上,不想再去干旁的。
没一会儿十五教小梅带回了徐家去,大福就跑进了屋来,见范景躺着,他脱了鞋袜和厚厚的棉衣也爬到了软榻上,要挨着范景休息。
康和见这爷儿俩倒是好得紧,去添了个炭盆儿进屋,自去灶上炖猪肺汤了。
范景搂着肉乎乎的大福,只觉得小崽子身上香香软软的,昨儿夜里与他洗了澡,今朝竟都还能闻着香膏的气味。
他觉着倒是舒坦,没一会儿功夫竟是睡着了,大福在他怀里拱来拱去,人也没醒。
至了晚间,康和炖的猪肺汤都散出了香气,陈三芳跟巧儿才由一欢驾着车子家来,说是外头雪大,车轱辘险些陷进了泥坑里,路怪是不好走。
“雨雪天见晚的早,往后早个把时辰关了铺子,回来也能慢些驾车。瞧爹今朝都在院子上张望念叨几回了。”
陈三芳钻到灶下烤了烤火,道:“年关上铺子生意好着呐,教俺都舍不得关门。”
巧儿进屋换了身衣裳出来,也道:“今朝忙得我账都快记不过来了,一连弄错了三笔账,幸是后头对了对给矫了。”
“这几年上肉眼见着人是愈发都舍得使钱出来用了,早两年上都不见如此。”
康和言:“日子太平没有战事,老百姓安稳营生挣钱,手头上自比往昔要阔绰不少。牟大兄弟也且说今年年底来买卖牲禽的人多。”
三人说了一阵儿买卖上的欢喜事,陈三芳没瞅见范景还有大福,不由得问。
“今朝累着了,一大一小在屋里歇着呢。”
陈三芳笑说:“我见张大兄弟今儿多早就去县里接小秋了,他这男子瞧着粗枝大叶的,倒是会心疼人,自忙活了大半日,去铺子上又帮小秋弄这弄那的。”
“打是他俩好了,小秋日里的笑容都更见多了起来。他俩这样好,甚么时候办喜事呐?俺光顾着忙,都没得空闲问他。”
“定下亲了,说是明年四五月上空闲些,就那时候置席面儿。”
陈三芳点头道:“到时俺也过去吃上一杯子喜酒。小秋这孩子与俺们家没缘分,如今看着他有了好姻缘,俺心头也为他高兴。”
说着婚姻事,她不由又看向了一旁亭亭玉立的巧儿,这黄毛小丫头转眼也长至十六七,慢慢的,也要寻着人家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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