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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吗（第1页）

痛吗？

云浅丶林怀玉与知华沿着计划好的路线慢慢走着。

这半月来，林怀玉总会时不时地递来一颗丹药，云浅也习惯接过服下。

每日戌时，云浅都能收到秦无与百川传来的通讯符。

仅仅半月，两位师弟竟已发现了四处同样的心阵。如此大量的阵法，意味着无数生灵殒命，那幕後之人究竟需要多少离香？炼制如此海量的离香，其背後所图，究竟是什麽？

林怀玉又递过一颗丹药，云浅正专注于研究地图，规划下一段路程，看也未看便习惯性地接过，放入口中。

一旁的知华舔了舔爪子，歪着头，异色瞳仁里带着几分探究：“云浅，他递给你的东西，你看都不看就吃吗？”

云浅含着那枚苦涩的药丸，闻言一愣，擡头看了看知华，又转向林怀玉，带着些许茫然问道：“这是什麽药？”

“温养经脉，恢复灵力的。”林怀玉语气平淡，“上次天劫对你造成的损伤远超你表现出来的程度。你此刻内府空虚，灵力枯竭，恐怕连完整使出十招苍旻剑法都勉强。”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当然，你若真能在此刻使出十招，我敬你是条身残志坚的好汉。”

云浅眨了眨眼，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林怀玉仿佛能读心一般，直接道破：“你确实僞装得极好，连百川那般细心都未曾察觉你身体的真实状况。”

“要不是我曾亲身经历过天劫，恐怕也要被你瞒过去了。”他的目光落在云浅脸上，带着一种了然。

这世间，恐怕再没有人比林怀玉更清楚天劫的真正威力。九尾神族不知有多少天定之人，都殒命于那天劫之下。而他当年继承神族之力时，那整整八十一道天雷，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将他彻底抹杀。天劫结束时，他表面上看起来毫发无伤，顶着继承神力的光环，族内无人不对他恭敬有加。但只有林怀玉自己知道，那时他的内府早已被掏空，虚弱到连一个金丹期的修士都未必能敌过。

灵力被天劫彻底涤荡一空的滋味，是任何灵丹妙药都无法迅速治愈的。林怀玉花了十几年，才慢慢恢复如初。

那日在无极台上，云浅硬抗天雷後的状态，便如同当年的他，已是强弩之末。林怀玉料到她必定如此，也猜到她不会将这份虚弱示于人前，所以才备下这些丹药，温养她的身体。

云浅咽下口中泛着苦味的药丸，近来吃得多了，竟也渐渐不觉得那麽苦涩了。她看着林怀玉，这个人……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心思，每一次都是。

“以往在苍旻山，我也经历过几次天劫。”云浅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意味，“但从未有一次，像这次这般厉害。”

“苍旻山有护山灵阵，师父曾说，那阵法能消解部分天劫之威。从前我虽知阵法玄妙，却并未真切体会过其关键所在。只觉天劫厉害，却从未感觉它真的能杀了我。”

“直到那日，在无极台上。”云浅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头的地图上划过，“那一刻，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後来，百川流水似的将各种灵药喂给我，却依旧如同滴水入海，不见丝毫起色。但我是他们的师姐……”她微微停顿，声音更低了些，“总不能真的让师弟们来照顾我，所以便没有说。”

林怀玉点了点头。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含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与他平日散漫姿态不同的温柔：“是啊，你是一个很称职的师姐。你将两个师弟，都照顾得很好。”

苍旻山虽只有三名弟子，但这三人却如同密不透风的铁通，彼此信任，相互扶持，这种纯粹而牢固的同门之谊，着实令人羡慕。

云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虚无的前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希望我能一直把他们照顾好吧。”话音未落，一缕淡淡的忧思已悄然萦绕在她的眉宇间。

百年前，她看过过秦无与百川的结局。这百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如何扭转那既定的命运。可自从经历了这场天劫，她真切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在那看似不可抗拒的洪流面前，她仿佛只是一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蚍蜉。

“会的。”林怀玉肯定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看着她，眼中含着清晰的笑意，语气笃定，“一定会的。”

云浅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那原本盘踞在心间无力的沉重感，似乎因他这句简单而坚定的回应，被驱散了些许。

有时候，长时间孤独行走于荒漠中的人，需要的，或许就是这样一句毫无保留的肯定。

她一定能做到。

“你呢？”云浅忽然转过头，看向他，问道。

“什麽？”林怀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天劫带来的痛苦，是任何灵力都无法抵消的。那是真实的丶锥心刺骨的丶仿佛每一寸骨肉都被碾碎又重新拼凑的剧痛。这种痛楚，不会因为修为高深而消失，修为或许能增强肉身的承受能力，抵消掉天劫造成的实际损伤，却永远无法抹去那疼痛。

“天劫，痛吗？”

当年林怀玉继承神族之力时，所有人关心的都是他能否成功渡劫，能否承载神力。却从未有人问过他，那八十一道天雷加身，究竟痛不痛。

这麽多年过去，云浅是第一个问他“痛不痛”的人。

“痛啊。”林怀玉凑近了些，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副不甚正经的神气，语气却很是坦然，“痛得当时只想立刻死掉算了。”

云浅没有躲闪。她就那样认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怀玉。

即便此刻他脸上寻不出一丝一毫的沉重与正色，云浅却仿佛能透过他那双含笑的眼，切身地感受到他的那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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