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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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大哥江石头的危机（第1页）

初夏的晨光斜斜地淌进护理坊的“产后护理室”，把铺在木床上的粗布染成蜜色。江兰屈膝跪在软垫上，掌心覆在玲儿的手背上，一点点教她给填充了小米的布囊做通乳按摩——布囊模拟的是产后胀痛的乳房，她带着玲儿的指尖避开乳头，从乳房外侧往中心画圈按压，力度轻得像拂过花瓣：“你看，遇到硬块要停住，用指腹轻轻揉，就像揉开面团里的疙瘩，太用力会疼，太轻又没用。”

玲儿的指尖还带着生涩，按到“硬块”时忍不住顿了顿，旁边围观的兰儿连忙凑过来：“玲儿姐，我上次按的时候，姑娘说要跟着呼吸揉，呼气时按下去，吸气时松，你试试？”

江兰笑着点头，刚要补充“产后前三日乳胀最厉害，得每两个时辰揉一次”，就听见护理坊的木门被“哐当”撞开，春桃像被风吹着似的冲进来，深蓝色宫装下摆沾着泥点，梢还滴着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姑娘！不好了！家里……家里来人说，大哥在恭亲王府马厩被马踢了！腿断了！太医刚看过，说……说再耽误就烂到骨头里，得截肢才能保命啊！”

“通乳布囊”“啪嗒”一声砸在软垫上，小米从针脚缝隙里漏出来，撒了一地。江兰猛地站起身，腰间的象牙腰牌撞在桌角，出清脆的“当啷”声，她甚至没顾上捡掉落的布囊，抓过搭在椅背上的石青色外衫就往外冲：“备车！立刻去恭亲王府！春桃，你跟我走！玲儿，你替我照看今日的课，告诉宫女们延后半日！”

玲儿连忙抓起江兰的药箱——那是苏培盛特意从内务府领的琉璃药箱，里面装着她常用的纱布、艾草膏，还有上次从太医署要的烈酒，此刻却沉甸甸的，像坠着江兰的心。“姑娘！药箱带上！还有这个——”玲儿把一块刚煮过的棉布塞进江兰手里，“您上次说，棉布煮过能消毒，说不定用得上！”

江兰接过棉布，指尖攥得白。马车在宫道上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咯噔”声，像锤子似的砸在她心上。她掀着纱帘，看着路边的槐树飞快倒退，脑子里全是大哥江石头的影子：去年她刚入宫时，大哥扛着半袋新磨的小米送到宫门口，粗布衫上沾着麦麸，手背上还有扛粮食磨出的茧子，他说“兰兰，宫里规矩大，别委屈自己，哥在王府喂马，每月能挣二百文，够你和丫蛋买糖吃”；上个月回家，大哥还说要给两个侄子攒钱，让他们明年去私塾认几个字，别像他一样只会喂马……

他是江家的天。若是没了腿，江老实和江王氏要靠什么养活两个年幼的侄子？大哥又怎么熬得过那“锯腿”的疼？江兰用力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穿越前在医学院骨科实习时，她跟着导师处理过不下二十例骨折，胫骨错位、腓骨骨裂都是常见病，太医说要截肢，多半是没仔细触诊，或是嫌包衣奴才的伤“不值当”费心思。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恭亲王府侧门。江兰刚跳下车，就闻见一股浓烈的马粪味混着血腥味，顺着风往鼻子里钻。马厩在王府西侧的角落里，低矮的土坯房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只有一块破布帘挂在门口，里面传来江王氏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儿啊！你这腿要是没了，往后咱们一家可怎么活啊！太医的药方我都抓了，可那药喝了也不管用，这可怎么办啊！”

江兰撩开布帘冲进去——昏暗的马厩里，只有一盏少油的马灯挂在梁上，昏黄的光线下，江石头躺在铺着霉干草的地上，左腿肿得比右腿粗了一倍还多，深蓝色的粗布裤腿被血浸成黑紫色，裤脚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树枝。两个穿着灰布衫的王府杂役靠在马栏上，手里把玩着鞭子，脸上满是嫌恶：“哭什么哭！包衣奴才干活受伤不是常事？王爷仁慈，给了五十文药钱，你们还想怎地？太医都说要截肢了，赶紧把人抬走，别在这儿熏着王爷的马！”

江王氏跪在干草堆旁，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药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江石头的裤腿上：“兰兰！你可算来了！你快救救你哥！太医说他这腿断成了两截，再不锯就会烂到骨头里，可你哥要是没了腿，往后怎么喂马挣钱啊！”

江石头原本闭着眼睛，听到江兰的声音，才勉强睁开一条缝。他的嘴唇干裂起皮，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兰兰……别……别费力气了……我刚才摸了……腿都麻了……肯定是断了……太医都这么说……你……你照顾好爹娘和两个侄子……”

“哥！你别胡说！”江兰扑到干草堆旁，一把按住他想动的左腿，指尖轻轻拂过肿胀的皮肤——从脚踝往上摸，能清晰地感觉到胫骨在膝盖下方两寸处有个明显的凸起，像块硬邦邦的疙瘩，可顺着骨头往上摸，却没摸到断骨戳破肌肉的尖锐感，肿胀虽然厉害，却只到小腿肚，没往大腿根蔓延，这说明骨头只是错位，没有完全断裂，血管也没被彻底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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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猛地松了口气，却不敢表露得太明显，只是加重了按住腿的力道：“哥，你别乱动！我学过骨科护理，你这不是断成两截，是骨头错位了！只要复位固定好，不用截肢！”

“真……真的？”江石头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快熄灭的灯突然添了油，他想抬起手抓江兰的胳膊，却因为虚弱，手刚抬到一半就垂了下去，“兰兰，你……你没骗哥吧？太医刚才用手按的时候，说我这腿‘骨茬已错’，必须锯……”

“太医没摸仔细！”江兰语气笃定，转头看向还在抖的江王氏，“娘，你现在立刻去王府杂役房，借两块跟哥的小腿差不多长的木板——要光滑点的，别带毛刺；再要一捆粗布条和三块干净的棉布，越快越好！春桃，你去王府门口的‘仁和药铺’，买两坛最烈的高粱酒，就说我要的，记在我的账上！”

江王氏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直到江兰又喊了一声“娘”，她才猛地回过神，爬起来就往马厩外跑，连掉在地上的药方都忘了捡：“哎！娘这就去！这就去借木板！兰兰，你可千万看好你哥！”

旁边的杂役见江兰真要动手，连忙上前阻拦：“你这宫女别瞎闹！太医都定了的事，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要是把人治坏了，我们王府可不负责任！”

江兰抬起头，腰间的象牙腰牌在马灯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她刚在护理坊教完“外伤处理的权责”，此刻正好用上：“我是御前掌事宫女江兰，奉皇上旨意总管宫廷护理坊，昨日皇后还赏了我玉镯，让我推广护理之法。我哥的腿，我全权负责，若是治不好，我自会去养心殿向皇上请罪，不用你们王府担责！”

杂役听到“御前掌事宫女”“皇后赏玉镯”，脸上的嚣张瞬间没了，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嘟囔着“真是多管闲事”，却再也不敢上前阻拦——谁都知道，最近宫里最红火的就是江兰管的护理坊，连太医院的周院判都要让她三分，他们这些王府杂役，哪敢得罪？

没等多久，江王氏就抱着两块木板跑了回来。木板是杂役房用来垫粮袋的，边缘虽然有些粗糙，但比江兰预想的干净。她接过木板，让春桃用带来的煮过的棉布擦了一遍，又撕下自己外衫的下摆，把木板的边缘裹得严严实实：“这样能避免木板磨破哥的皮肤。”

这时，春桃也提着两坛高粱酒回来了。酒坛口的红布一掀开，辛辣的酒气瞬间弥漫了整个马厩，江石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江兰让春桃倒了些酒在棉布上，蹲下身对江石头说：“哥，我先用烈酒给你清洁伤口周围，会有点疼，你忍一忍，烈酒能杀死细菌，免得伤口感染。”

春桃拿着浸了酒的棉布，刚碰到江石头的小腿，江石头就疼得浑身一颤，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滴在干草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咬着牙，没哼一声，只是紧紧攥着身下的干草，指节都泛了白。江兰看着大哥紧绷的侧脸，心里一阵酸——前世在医院实习时，骨折病人复位前都会打局部麻药，可现在只有烈酒消毒，只能让大哥硬扛。

她按住江石头的膝盖，轻声安慰：“哥，再忍忍，清洁完就好。你想想两个侄子，等你好了，还能送他们去私塾呢。”

江石头听到“两个侄子”，眼神又坚定了些，点了点头：“兰兰，哥能忍……你放心弄……”

清洁完伤口，江兰把裹好棉布的木板分别放在江石头的小腿外侧和内侧，用手按住木板，对江石头说：“哥，我现在要把错位的骨头推回去，会有点疼，你要是忍不住就喊出来，别憋着。”

她深吸一口气，回忆起医学院导师教的“胫骨复位法”：双手分别握住江石头的脚踝和膝盖，缓慢地往相反方向牵引，同时用拇指顶住错位的骨茬处，借着牵引的力道轻轻往里推。“咔”的一声轻响，虽然很细微，却在安静的马厩里格外清晰。

江石头疼得“啊”地喊了一声，浑身都在抖，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却还是咬着牙说：“兰兰……推……推回去了吗？”

“推回去了！”江兰连忙松开手，拿起粗布条开始固定木板，“现在用布条把木板绑紧，别让骨头再错位。”她从脚踝开始绑，每缠一圈就往上挪一寸，布条的松紧度刚好能伸进一根手指——太紧会压得血液不流通，太松木板会滑。绑到膝盖下方时，她特意多缠了两圈，还打了个活结，方便日后调整。

绑完后，江兰扶着江石头的脚踝，轻轻活动了一下：“哥，你试试动一下脚趾，看看疼不疼。”

江石头试着蜷了蜷脚趾，惊喜地说：“兰兰……不……不那么疼了！刚才像有根针在扎，现在就是胀得慌！”

“胀是正常的，肿还没消。”江兰松了口气，打开一坛高粱酒，倒了些在棉布上，递给江王氏，“娘，你记住，每天用浸了烈酒的棉布擦哥伤口周围的皮肤，一天擦三次，每次都要换干净的棉布，别让伤口沾水。要是现伤口红、流脓，或者哥说腿麻得厉害，就立刻让春桃去宫里找我，我带太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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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拿起另一坛酒，塞进江王氏手里：“这坛你带回家，每天给哥煮小米粥的时候，放一小把山楂进去——山楂能开胃，哥现在虚弱，得多吃点东西才能好得快。前半个月让哥躺着别动，别翻身压到腿，后半个月可以慢慢活动脚趾，千万别着急下地走路，等我去看了再说。”

江王氏接过酒坛，双手都在抖，眼泪又掉了下来，却不是之前的绝望，而是带着希望的激动：“兰兰……娘都记着……都记着……要是没有你，你哥这腿就真废了……娘……娘这辈子都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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