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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顶着一双乌青的眼圈踏入翰林院时,江临舟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端详我片刻:“你这是……彻夜未眠?”
我含糊点头:“许是昨日在郊外吹了风,头有些疼,辗转难眠。”
他未再多问,仿佛我随口编撰的缘由,在他听来皆是可信的真言。
垂眸将文牍在案上铺开,朱砂墨尚未研匀,便见他起身绕至我身旁,青竹纹袖摆掠过案几:“今日准你偷闲半日。”
不及反应,他已引我走向里间。但见临窗处设着张紫檀软榻,窗外探进几枝丹桂,细碎金蕊正落在青缎引枕上。
他指尖轻点锦垫:“在此安枕,无人扰你清梦。”
我实在困得眼皮打架,也顾不得推辞,倚向青缎软枕,拽住他袖角叮嘱:“千万替我守着门扉,若叫旁人瞧见……”
他眼底浮起清浅笑意:“但睡无妨。”
朦胧间听见他放下珠帘的声响,如清风拂过玉阶,将尘嚣隔绝在外。
只是这补眠也未能安稳,恍惚间竟坠入一片迷雾之中。
只见贺楚的身影渐行渐远,我拼命追赶,他却始终遥不可及。情急之下我扬声唤他:“贺楚!贺楚!”
他闻声回眸,依旧是那般清浅笑意:“禾禾,再见。”
我慌忙伸手欲抓住他飘散的衣袂:“别走——”指尖却触到一片虚空。
忽觉有温柔力道轻推我的肩膀,倏然惊醒,正对上江临舟忧心忡忡的目光。
他坐在榻边,见我醒来,温声相询:“可是梦魇了?方才听你唤着……”
我怔怔望着窗棂间浮动的日光,只觉心头空落落的,终是垂眸轻声道:“梦里种种……醒来便记不真切了。”
他沉默片刻,忽而轻笑,“翰林院后园的梧桐开始落叶了,待你歇够精神,不如去捡些完整的梧叶做书签?”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是精神恹恹的提不起兴致,好不容易捱到下值的时间。
我低头整理案头散乱的文牍,江临舟走过来,带起些许墨香。
“若实在不适,明日不必勉强。”他将温热的安神茶推至我手边,眉间蹙起浅浅的痕迹。
我捧着茶盏颔,氤氲水汽模糊了视线。
踏出翰林院时,晚风卷着残叶掠过石阶。
我攥紧袖中的令牌,今夜,定要寻他问个分明——那句浸着晨露的“再见”,究竟是承诺,还是永诀?
宫道两侧灯笼在风中摇曳,将我独行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见我与云泽前后脚回到殿内,宫人们开始轻手轻脚地布晚膳。
祖父笑着招呼众人入席,我却瞥见爹爹沉着脸进来,娘亲眉间也凝着薄霜,心里顿时一紧——莫非昨夜偷溜出宫的事败露了?
我慌忙低头整理袖口,过了半晌才悄悄抬眼,却现无人留意我的异样。
倒是祖父放下银箸,目光在爹娘之间转了转:“今日这是怎么了?”
爹爹闻言抬眼,目光自我与云泽身上掠过,沉吟片刻方道:“今日有人闯了铁木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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