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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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微光（第2页）

行政部主任李德明，一个身材微胖、总是带着程式化笑容的中年男人，再一次“偶遇”了正在走廊里查看病房分配表的顾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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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医生，忙啊？”李德明笑呵呵地凑近。

顾魏微微颔，目光并未从表格上移开：“李主任，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李德明搓了搓手，压低了些声音，“就是上次卫生署检查之后，那边似乎对咱们收治的那个‘无名氏’很感兴趣。你也知道，现在时局敏感，来历不明的重伤员，上面总是要多问几句的。”

顾魏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他的病历记录非常完整，车祸肇事方逃逸，警方那边也备过案。有什么问题吗？”

“备案是备案了，”李德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意有所指，“但听说，现场勘查的警官觉得，那伤情不太像普通的车祸啊……倒像是，经历过什么……爆炸之类的。”

走廊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顾魏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出轻微的“啪”声。他看向李德明，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医生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李主任，伤情鉴定是专业医学范畴。我认为，应该相信医生的判断，而不是凭空猜测。更何况，警方既然已经备案，若真有疑问，也该通过正式渠道向院方提出，而不是在私下里传播未经证实的推测。”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那位病人，他现在仍处于危险期，需要绝对静养。任何不必要的打扰，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这个责任，我想，无论是医院，还是其他部门，都承担不起。”

李德明被这番不软不硬的话顶了回来，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讪讪地道：“那是，那是……顾医生您是专家，我们当然相信您的判断。我也是例行公事，传达一下上面的关切嘛……”

“关切心领了。”顾魏打断他，语气疏离，“如果没其他事，我还要去查房。”

说完，他不再理会李德明，转身走向另一侧的病房区，白大褂的下摆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李德明看着顾魏挺拔而冷漠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他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低声嘟囔了一句：“哼，仗着技术好，背景硬，真是不好打交道……”

顾魏穿过忙碌的病房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已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号的人果然没有放弃，他们像嗅觉灵敏的猎犬，已经循着微弱的气味追踪而至。李德明，不过是他们放出来试探的一颗棋子。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了门。从书架最底层抽出一本厚重的德文医学典籍，翻开其中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看似是随手记下的药品配方单。他拿起笔，在配方单的某个分子式旁边，用极细的笔尖，画下了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代表“危险临近，保持静默”的符号。

他需要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同时，地下室的那座“堡垒”，必须更快地“活”过来。时间，不站在他们这一边。

夜幕再次降临。顾魏没有直接去地下病房，而是先回了一趟顶楼的休息室。他换下白大褂，穿上了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这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医生的冷峻，多了几分寻常的温和。

他再次来到魏若来床边时，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老旧的留声机，以及一张黑胶唱片。

他将留声机放在床头的矮柜上，小心翼翼地放下唱针。一阵细微的噪音后，流畅而舒缓的钢琴曲如同涓涓细流，在寂静的病房里弥漫开来。是德彪西的《月光》。

音乐，是越语言的存在，能直接抵达灵魂深处，尤其是这种没有歌词的、纯粹器乐的作品。

顾魏依旧坐在那把椅子上，没有看书，只是静静地听着。柔和的月光透过虚构的窗帘缝隙，流淌在魏若来安静的脸上，也流淌在顾魏专注的侧影上。

唱片缓缓旋转，音符一个个跳跃而出，编织成一个宁静而略带忧伤的梦境。不知过了多久，当一曲终了，唱针滑到唱片尽头，出规律的“咔嗒”声时，顾魏似乎看到，魏若来那一直紧蹙的眉宇，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一瞬。

仿佛那清冷的月光曲，暂时抚平了他梦魇中的波澜。

顾魏没有急着换唱片。他只是坐在那里，在留声机规律的“咔嗒”声中，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下一次，微光闪现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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