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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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画舫笙歌暗潮生（第1页）

暮色四合，秦淮河上浮起万千灯火，画舫如织，笙歌不绝。沈云裳端坐镜前，望着铜镜中那张被脂粉精心修饰过的脸，恍惚间竟觉得陌生。眉如远山含黛，唇似樱桃初绽，云鬓上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流光溢彩，却沉甸甸地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姨娘，该动身了。丫鬟轻声道，老爷已在门外等候。

她缓缓起身，石榴红遍地织金褙子逶迤及地，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缠枝莲纹，在灯下走动时泛起粼粼微光。这是贾世清特意命人赶制的新衣，华美得如同戏服。

画舫邀月号今夜冠盖云集。贾世清为结交新任盐运使，包下这艘三层楼船，请来金陵城半数权贵。沈云裳扶着贾世清的手臂踏上舷梯时，能清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艳羡，有鄙夷，有好奇，更多是毫不掩饰的审视。

记住你今日的身份。贾世清俯在她耳边低语，温热气息拂过耳垂，莫要失了体面。

她垂下眼帘，唇边凝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自从那场交易达成，他们便维持着这般貌合神离的关系。她助他周旋于官场，他许她暂且保全宋青书的医馆。

舫内早已觥筹交错。水晶帘后歌女轻拨琵琶，唱的是《牡丹亭》里皂罗袍一折：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婉转声线如丝如缕，缠绕着满堂笑语。

沈云裳被安置在女眷席上，右手边坐着盐运使夫人林氏。这位夫人不过三十许人，穿着绛紫色缠枝牡丹纹缎裳，间一支九鸾衔珠钗，通身气派却不显张扬。

早就听闻贾府有位沈姨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林氏执起茶盏，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她腕上的翡翠镯子，这水头极好的老坑玻璃种，便是宫里也少见。

沈云裳下意识用袖口遮住镯子。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贾世清却偏要她今日戴上。

夫人谬赞了。她轻声道，不过是寻常物件。

寻常？林氏轻笑，姨娘过谦了。前儿兵部尚书家的宴席上，令姊沈玉簪戴的那支累丝金凤步摇，怕是还不及这镯子一半珍贵。

沈云裳执壶的手微微一颤。长姐玉簪嫁入尚书府已三年，这是家族最引以为傲的姻亲。可如今父亲竟又要将她许给兵部尚书之子做妾，美其名曰亲上加亲。

家姐的事，妾身不太清楚。她垂眸斟茶，碧绿茶汤在白瓷盏中漾开细纹。

林氏不再多言，转而与旁人说笑起来。沈云裳却如坐针毡，只觉得满堂珠翠都化作利刃，一道道割在她身上。

席至中途，贾世清示意她上前敬酒。她端起酒壶，步履轻盈地穿过人群，听得零星议论飘入耳中：

原是个庶出的，倒有这般造化

听闻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也对她

可惜了，这般品貌却

她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行至主桌前盈盈一福：妾身敬各位大人一杯。

盐运使王大人接过酒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转向贾世清笑道：贾兄好福气啊。

贾世清得意地捋须，正要开口，忽听船头一阵骚动。管家匆匆来报：老爷，宋大夫来了。

沈云裳心头一跳。只见宋青书提着药箱站在舱门处，青布长衫在锦衣华服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目光扫过全场，在看到她的瞬间微微颔。

宋大夫来给王大人请平安脉。贾世清解释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亲热，青书医术精湛，日后还要仰仗王大人多多照拂。

宋青书上前行礼，打开药箱时，沈云裳闻见熟悉的草药清香。这气息让她恍惚想起那个春雨绵绵的午后，他撑着油纸伞送她回府，伞沿雨水滴答，在青石路上绽开水花。

宋大夫近日可好？她听见自己问道，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劳姨娘挂心，一切安好。他垂眸回答，手指搭上王大人的腕脉。

就在这时，画舫突然剧烈摇晃。不知从何处窜出几个蒙面人，直扑主桌而来！惊呼声中，杯盘碎裂，烛火摇曳。沈云裳被人群推搡着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撞上栏杆——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她。宋青书不知何时已挡在她身前，药箱跌落在地，银针散落如星。

小心。他低声道，旋即转身面对混乱场面。

贾世清早已吓得躲到桌下，王大人则被侍卫团团护住。蒙面人目标明确，直取王大人所在，显然不是普通劫匪。

沈云裳忽然瞥见帘后歌女袖中寒光一闪。大人小心暗器！她不及细想，抓起案上酒壶掷向那歌女。

酒壶砸中歌女手腕，匕应声而落。几乎同时，宋青书扬手射出三枚银针，精准刺中另外三个刺客的穴道。

变故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侍卫制伏所有刺客，画舫内已是一片狼藉。

王大人惊魂未定，率先走到宋青书面前：多谢宋大夫出手相救。

大人言重了。宋青书躬身道，是沈姨娘先现异常。

王大人转向沈云裳，目光中带着审视与赞赏：贾府果然藏龙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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