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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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爱恨交织终有报（第2页）

沈云裳闭上了眼睛。轿内狭小的空间里，仿佛回荡着贾世清那恶毒而癫狂的叫嚣，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她的心上。那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伤口，再次暴露在人前，承受着众人目光的凌迟。

她记得，那个风雨夜后，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浑身疼痛，心死如灰。她记得，此后无数个日夜，她对着铜镜中那个日渐憔悴、眼神空洞的自己，一遍遍地问，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在自家的花园里，赏了一次花而已。

凭什么？凭什么施暴者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将受害的过往当作攻击的武器？凭什么她要承受这双重的不公？

恨意，如同毒藤，在这一刻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堂上，老亲王显然对贾世清这番污言秽语极为不满，惊堂木再响，厉声喝道：“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污言秽语，攀扯他人！沈氏女是否与此案有关，自有公断！休得胡言乱语，辱人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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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贾世清已是穷途末路，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是反复叫嚷着沈云裳因失身于他而报复，试图将水搅浑。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响起，压过了贾世清的狂吠：“王爷，学生宋青书，有证人、证物呈上，可证明贾世清强占民女、构陷忠良、以及……逼迫沈云裳姑娘之罪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宋青书一身青衫，面容肃穆，立于堂下。他身后，跟着几位面容悲苦、显然是当年受害者的家属，还有一位捧着厚厚一叠账册文书的老者。

宋青书的出现，如同在浑浊的泥潭中注入了一股清流。他目光清澈，态度不卑不亢，先是向老亲王行了礼，然后便开始有条不紊地陈述。他带来的证人，是当年沈家案的知情人，涕泪交加地诉说了贾世清如何构陷沈父；他带来的账册，则清晰地记录了贾世清通过哪些手段，将沈家产业侵吞殆尽。更重要的是，他呈上了一份密件，是贾世清当年写给某地方官，要求其“妥善处理”沈父，并“留意其女”的亲笔信函副本！

这封信，如同铁证，将贾世清为夺人女而构陷其父、致人家破人亡的罪行，钉得死死的！

贾世清面如死灰，张着嘴，再也不出任何声音。

宋青书陈述完毕，最后沉声道：“王爷，贾世清罪大恶极，天理难容！其强占沈姑娘，并非如他所言是沈姑娘有何过错，恰恰是其无法无天、视律法与人伦如无物的明证！沈姑娘忍辱负重多年，今日方能盼得云开见日，还请王爷明察秋毫，还受害者一个公道，正世间之清明！”

他的话语，清晰有力，不仅坐实了贾世清的罪行，更是在这公堂之上，试图为沈云裳正名，将那污水稍稍拂去一些。

轿中的沈云裳，听到了宋青书的声音。那声音，如同寒冬里的一缕暖阳，试图穿透她心头的坚冰。她知道，他一直在暗中帮助她，收集证据，联络苦主，一步步将贾世清逼入绝境。这份情意，她感念于心。可是……可是那最深处的创伤，那被当众撕开的耻辱，真的是一句“忍辱负重”、“还其公道”就能抚平的吗？

堂上的审讯还在继续，随着宋青书提供的铁证，以及更多被贾世清迫害过的人家鼓起勇气上前指证，贾世清的罪行已然铁案如山。老亲王当堂宣判：“贾世清，罪证确凿，天怒人怨！着革去一切官职爵位，抄没家产，押入天牢，候秋后处决！其党羽一干人等，依律严惩不贷！”

判决一下，堂外围观的百姓爆出震天的欢呼声，如同雷动。多年积压的怨气，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有人跪地叩谢青天，有人相拥而泣。

贾世清彻底瘫倒在地，如同一滩烂泥，被衙役粗暴地拖了下去。他经过轿旁时，似乎透过轿帘的缝隙，看到了里面那个模糊而冰冷的身影。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投去怨毒的一瞥，嘴唇翕动，似乎还想咒骂什么，却最终只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沈云裳清晰地接收到了那道目光。她甚至能想象出贾世清此刻那扭曲、不甘、绝望的面容。

她的心中，没有恐惧，没有怜悯，甚至没有那种预期中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以及那沉淀在平静之下，亘古不化的寒意。

她做到了。她亲眼看着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等待他的是身异处的结局。她为父母报了仇，为自己雪了恨。

可是，然后呢？

她失去的，永远失去了。那江南的暖风，那盛放的芍药，那无忧的少女时光，那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应有的尊严与安宁……都随着那一夜的风雨，飘零殆尽，再也寻不回来了。

世人在欢呼青天有眼，在庆贺权奸伏法，在赞叹宋青书的仁义与智勇。或许，也会有人偶尔提及她这个“忍辱负重”的沈氏女，带着几分同情，或许，也带着几分对于她“失节”过往的隐秘审视与议论。

这世间的人情冷暖，爱恨情仇，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有宋青书这般不计得失、秉持公义的温暖，也有贾世清那般极端自私、狠毒卑劣的冰冷；有百姓们朴素的善恶观与对正义的渴望，也难免有那基于礼教、对受害者近乎苛刻的审视。

她的恨，报了。但爱呢？她还能否拥有爱？能否坦然面对宋青书那清澈而深情的目光？那被贾世清强行刻下的烙印，是否会成为她与幸福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轿帘依旧低垂。外面的欢呼与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沈云裳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痕。她抬起头，轿内昏暗的光线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没有哭，眼中干涩得没有一滴泪水。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如同一尊失去了温度的玉雕，在无边蔓延的寒意与虚无中，独自品味着这“胜利”之后，那彻骨的空洞与悲凉。

爱恨交织，终有报偿。贾世清得到了他应有的审判与惩罚，而她沈云裳，得到的，除了这迟来的、带着刺的“公道”，还剩下些什么？前路漫漫，那云开月明之处，等待她的，又会是怎样的真心与未来？

她不知道。她只是，在这漫天风沙与喧嚣的欢呼声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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