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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平意回家翻出了与那段时间一切有关的记录,他把曾记下的只言片语带到了荆璨家,在夜深时一页一页地翻看。他企图以此来帮助他修复那段混乱的记忆,可收效甚微,他几乎没有再多记起任何事情。
贺平意变得懊丧起来,荆璨不忍心,把他带来的那些物件都好好地锁进了抽屉,不准他再看。
“不希望我想起来吗?”贺平意问。
荆璨摇摇头,坐到他身边。
床头还摆着几辆四驱车,除了贺平意给他的,还多了一辆很大的。那是荆在行专门来送给他的。
在得知八岁生日那夜的事实时,荆璨的心里并没有出现预想中那么大的情绪起伏。他觉得这样不错,好像系在他生命中的一个结终于被打开了。可他好像并没有因这个结的打开而觉得释然。他还是会做同样的噩梦,他还是会梦到那个醒来以后空空荡荡的床头,还是会梦到跑下楼梯后,荆在行端着咖啡,冷静地看着他的样子。
在他再一次被噩梦惊醒时,他才知道,陪了他这么多年的恐惧早就根深蒂固地长进了他的心底,它繁衍出一棵棵茂盛的大树,没有那么容易拔掉的。
“不希望,”荆璨趴在床上,伸长了胳膊,把手指头放到那辆四驱车上,“既然是因为痛苦才不记得的,那我希望你永远都别记起来了。我不想你痛苦,也不想你再做噩梦。我想陪着你好起来。”
贺平意也趴过来,覆到荆璨的背上。他将手抚上荆璨的脖颈,轻轻揉了两下。荆璨在这种轻柔的安抚下闭上了眼。
“可我想看看那时候的你。”
那时候的他……
贺平意不记得了,可荆璨却记得很清楚。
那时他是别人眼中会经常自言自语的人,是精神不正常,为了保证自身安全需要远离的人。他承受着那些针对与戏弄,没有告诉过老师,也没有过告诉父母。那段日子并不好过,他的每一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可唯独那个身体最疼的晚上,对荆璨来说,是和美好沾边的。
因为贺平意像一个闯入他的噩梦的勇士,劈开了黑暗,让他看到,天上的月亮是那么圆,那么亮。
能够迎来黎明的黑暗不会使人绝望。
他一直记得那轮明月,也一直记得朝他走来的贺平意。
“不要了,”荆璨那摇摇头,说道,“你就把楼梯间那次,当成我们的第一次遇见吧,这样就挺好的。”
“为什么?”贺平意问。
荆璨把手收回来,放到下巴底下。他还记得上一个夏天,那是他准备了好久才得到的遇见。
“因为……以前太狼狈了。”荆璨轻声说,“我不想你看我狼狈,我希望你回想起和我的初遇,脑海里浮现的念头,是那时曾想和我共度余生。”
他们真正的第一次遇见,对荆璨而言的确是值得记住的回忆。可反过来,对于贺平意而言,大概他只是贺平意在那段痛苦的日子里,遇见的一个遭遇麻烦的、狼狈的小男生。
他想在贺平意的心里当个酷崽,当个第一眼就能让他心动的人,而不是一个狼狈的小男生。
“狼狈?”
荆璨只穿了一条短裤,贺平意记起他曾在生日蜡烛前讲过的故事,伸手摸了摸他腿上的伤疤。
“有多狼狈?你曾经说过那个救了你的人,就是我吗?”
“嗯。”十七岁生日时不确定,现在已经是全然的肯定,荆璨说,“是你,你救了我。”
“那给我讲讲吧,我做了什么?我们发生了什么?”贺平意怕他不乐意,补充说,“可以把你的的形象美化一下。”
听到这话,酷崽打起了精神。荆璨用胳膊抵了抵贺平意的胸口,示意他起来。
“就像我给你讲过的,我被别人关在厕所的那次,出来以后不敢回家,结果在路上又遇到了他们。他们围住我,要打我。结果突然飞来一个篮球,‘咚’的一下,就把我面前那个人的脑袋打歪了。”
贺平意愣了愣:“我扔的?”
“嗯,”荆璨盘腿坐着,点头。
“嚯,”贺平意没想到自己以前还干过这种事,“我这么帅呢?”
荆璨静了几秒,很肯定地说:“超级帅。”
贺平意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问:“然后呢?”
“然后,你就从巷子口走过来了,穿了件黑衬衫,戴着鸭舌帽,走得很慢。我记得你说,‘干吗呢?欺负小孩?’接着你就跟那几个人打起来了,你真的超级厉害,几下就把他们撂倒了了。你受了伤,就在眉骨那里,我给了你创口贴。不过你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脾气不太好。”荆璨瞄了他一眼,拎出了一个曾经评价过他的词,“凶神恶煞的。”
“嗬,”贺平意明白了,“我说呢,我说你在医院给我犹豫个什么劲。”
荆璨哼哼了一声。
“我凶你了?”
“你拉着我离开那以后,跟我说我伤得不轻,让我去医院。我说我不想去医院,你就脸超级臭地说,‘不去医院你想干吗?打篮球吗?’”
贺平意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他都能想象出来以前的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得有多暴躁。
“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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