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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视野中的人,迷茫过后,荆璨的眼里先是欣喜。但很快,他的眉头微微凝起,微收下巴,将身子往后倾了倾,眼底的情绪也变得陌生。贺平意的目光始终关切地停留在荆璨的脸上,自然将他这一系列的反应看得清晰。但他此刻顾不上奇怪,追问道:“不舒服?”
安静的教室里,荆璨不做声,看着他。贺平意刚要再问,却瞥见荆璨放在桌子上的手正在慢慢收紧。
贺平意愣了愣,不明白荆璨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怎么了?”怕是自己刚才太大声,吓到了荆璨,贺平意刻意放轻了声音。
荆璨还是没说话。
贺平意以为荆璨是还没醒过神来,于是提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醒醒了。”
荆璨眨眨眼,抿唇,低头。静了片刻,他忽然快速地抽出书包,“腾”地一下站起来,从另一侧离开了书桌。或者说,在贺平意看来,更像是逃离。
“哎,”他这样的反应,让贺平意更加摸不着头脑,“哎,哎,你跑什么?”
毕竟是八百米跑第一的人,贺平意两手往桌子上一撑,身体腾空,从两张椅子之上跃了过去,刚好落在荆璨身后。他一把拽住荆璨的胳膊,把正要往门口冲的人拉了回来。
“还跑?”贺平意歪着头问,“怎么这么一会儿不见,你是不认识我了?”
贺平意拽得荆璨太紧,像是直接把人怼在了自己胸口。荆璨在摇晃与慌乱间抬头,呼出的热气刚好喷到他的脸上。
贺平意很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温度,立刻将掌心附上荆璨的额头:“你发烧了?”
本来他就不赞同荆璨在学校留到这么晚,看到眼前的情况之后心里陡然就起了一股火气:“你说你不舒服还在这讲什么题,这都几点了……”
贺平意长得高,胳膊长、腿长、手也大,一只手放在荆璨的额头上,连那双大眼睛也一起盖了。
手掌移开,原本轻声的责备忽然止住。
那时的贺平意只能清楚地感觉到,在看到荆璨的眼睛时,他火气就发不出来了。可要让他确切地形容他看到了什么,他说不出来,只觉得那里的情绪很复杂,却又很朦胧,他看不清楚。那时他以为是因为荆璨不舒服,是因为他刚刚睡着了,还没醒,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刚刚没压住火气,吓到了荆璨……直到后来某一天,贺平意看着荆璨满眼泪水,朝自己跑来,才突然明白,荆璨眼里的,只是无助而已。
可惜这时的贺平意没有懂。
“算了算了,”贺平意哪还有心思追究荆璨为什么一声不吭,为什么掉头就跑,“走,带你去医院。”
贺平意依旧拽着荆璨的胳膊,带着他往门口走。荆璨还是那个失了魂的状态,甚至还差点被放在地上的一个书箱绊倒。书箱撞了椅子,荆璨一个踉跄撞向桌子,一连串乱七八糟的声响下,贺平意连忙两只手一起抱住他,看向他:“没事吧你?”
这一看不要紧,把贺平意吓了个够呛。前后不过半分钟,荆璨的额上不知为何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非常明显。
见荆璨还是不回答自己,贺平意只好先同他面对面地站好,望着他的眼睛问:“荆璨,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你还有哪不舒服么?”
对面,荆璨盯了他半晌,才缓缓开口。
“贺平意。”
荆璨叫了他的名字,嗓音有些哑。
“嗯。”
贺平意应了一声,等待他的下文。荆璨却低头,抬手,攥住了贺平意正扶着自己的手臂。他维持这个姿势不动,唯独手上一松一紧,像是在感受贺平意的存在。
四周静得出奇,唯独头顶上一根白炽灯管,大概有些年龄了,咝咝啦啦地在吵着人。荆璨觉得周围环境不大真实,自己心跳得厉害。
“你不是……回家了么?”
他问得犹豫,贺平意则答得很快:“我这不是觉得太晚了,回来接你么?还好我回来了,你看你现在什么情况。”
荆璨把目光从他的胳膊上移开,又看向他。
“好了好了,”贺平意停住话,“先去医院,你这都快烧熟了。”
“不用。”荆璨总算像是醒了,重新找回了语言功能,“我吃点药,睡一觉就会退烧的。”
“不用屁。”
“真的……”荆璨没见过贺平意生气样子,此刻第一次隐隐约约感觉到……贺平意应该是生气了。可他一时没明白贺平意为什么要生气,所以还是小心翼翼地继续解释:“真的不用……我了解自己的情况,不需要去医院,而且我家里也有药,我现在就是想……睡觉。”
要说贺平意,其实真的不算脾气好,特别是以前。只不过这两年好像在乎的事情少了,值得他动气的事也少了,使得他整个人给别人造成了一种“比较好相处”的假象。他深吸一口气,又摸了摸荆璨的额头,问他:“你确定?”
荆璨点点头。
外面的温度贺平意是知道的,荆璨这样出去肯定不行,贺平意于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直接给把荆璨从脑袋开始罩上。
“那我送你回家。”
“贺平意,”被贺平意拖着走了几步,被埋在黑色外套下的荆璨才瓮声瓮气地叫他,“我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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