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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如此分明,然而同泽带人分头查看,上树搜寻,四下探查,却皆一无所获,未见半个人影。
除此地之外,四周雪地平整如纸,洁白完好,若有人经过,断无可能不留痕迹。为谨慎起见,府卫甚至以刀柄轻拨雪面探查,仍未见丝毫足迹隐匿其下。
人过必留痕,此处既无踪迹,定是使了手段金蝉脱壳。
同泽不再耽搁,正欲上前请命往深处追查,却见大人正凝神望向一处。他顺势看去,入目只是一座在此山中再寻常可见的低矮雪堆。因其过于矮小,绝无可能藏人,方才搜查时便径直忽略了。
同泽倏地一震,双目圆睁,
大人该不会以为...人竟藏在这雪堆之中?
可这如何可能?且不提这般大小如何藏的住人,这般酷寒天气置身雪内,不要命了不成?
可旋即,同泽猛地一怔,一股彻骨寒意倏然袭来,竟激得他生生打了个寒噤,
是了,旁人或许不敢,可若是兰姑娘---
她可是连那般汹涌的急流都敢纵身跃下!
不过一晃神的功夫,凛冽寒气刮过面颊。待再度凝神,却见大人已屈身蹲在那座雪堆之前。
“大人!”
雪堆如此低矮难以容身,覃景尧岂会不知。
护手方一摘下,不过瞬息之间,指节已冻得通红。若当真将整个人埋于这冰雪之中,又该冻作何等模样?
探入雪堆的手不知是因严寒还是惊惧,止不住地颤抖,可覃景尧扒开积雪的动作却未有半分迟疑。
山中寒气凛冽,积雪早已凝冻成冰。林间万籁俱寂,冰层碎裂的喀嚓声,恍如一道道冰箭,直刺入屏息凝神的衆人心头,寒意彻骨。
下一瞬,惊骇的抽气声骤然四起,此起彼伏。
不知是惊于那雪堆之下竟真藏了人,还是骇见于尊贵如大人竟失态至单膝跪地。
雪堆崩落,覃景尧只觉自己的心亦随之碎裂。眼前这蜷作一团,周身覆满白霜,僵冷如冰雕般一动不动的人--
怎会是他的浓浓?怎能是他的浓浓?!
纵使他万般不愿相信,纵使眼前之人一身粗布敝衣,无需辨其容貌,只腕间那一抹锁金手串,便已击碎他所有侥幸。
这一刹那,覃景尧亦如化作冰雕,血液凝滞,脑中轰鸣一片空白。
她既知谨慎在外设下警戒,又怎会不为自己预留退路?
她应当如狡兔三窟,诡黠似狐地藏身某处,瞧他久寻无果,正自洋洋得意,沾沾窃喜。
抑或如坠入陷阱无力脱逃的小兽,惊惧交加,瑟瑟发抖地候他前来擒获!
他的浓浓合该是狡黠得意的,抑或是楚楚可怜的,却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眼下这般--这般全然无声无息的模样!
“生火!快!”
诸般惊痛不过刹那,一道嘶哑得似被火燎过的低喝骤然炸响。同泽等人猛地惊醒,然而大雪覆野,山中虽不乏枯木,却尽被雪水浸透,难以引燃。
同泽当即撕下内衫衣摆,拨开随身火引点燃,其馀府卫见状纷纷效仿,迅速围拢上前。
霎时间,这片冰封死寂之地,竟悄然生起一丝微弱却执拗的暖意。
她蜷缩如婴孩,面颊深埋膝间。覃景尧探不出她的鼻息,亦不敢去探。此刻他只想立时将她从这冰封中解救,令她恢复柔软,睁开双眼,哪怕那眼中盛满痛恨与仇视。
此地雪厚林深,这区区火源,不过杯水车薪。
惊痛被强行抑下,带着体温的绒棉绣氅将那一团冰冷僵硬的身躯严实裹紧。覃景尧扯开衣襟,于冰天雪地间袒露胸膛,提笔执剑的手指已冻得痕痕驳驳,却仍将人稳稳托起,紧贴入怀。
强抑住被寒冰附身的战栗,右膝处已被雪水浸透,寒意如锥,刺破皮肉直透骨髓,他却恍若未觉。只在抱人起身时踉跄一瞬,随即迅速稳住身形,低头看向怀中,继而双臂收紧,步履如疾般向山下奔去。
他眼眶赤红,呼吸粗重,
“一队人即刻回院引火烧水,取车中衣物,其馀人燃火跟随!”
“是!”
雪径已清,府卫开道护卫,覃景尧怀抱着人一路疾行。沿途火把未熄,人已返回破院之中。
熊熊燃烧的火盆与火炉将狭小的屋内烘得暖意扑面。府卫将同行马车中备好的洗漱用具端入房中,其馀人则不停歇地烧雪化水。碧玉闻讯早已在床榻铺就厚厚被褥,置下保暖衣物,悄声退至门外听侯。
覃景尧抱着人,立于数只火盆围合之中,不敢靠得太近,血液久凝骤遇高热,只怕血脉迸裂。
她身上冰硬的外衣尚可破开弃置,但那棉帽早已与发肤冻作一处,强行剥离只会徒增损伤。身躯仍僵硬蜷缩,若要化解冰封,唯有浸于温水之中缓缓化开。
万幸这陋室虽极尽简陋,尚存一口半残的水缸堪可一用。
同泽率府卫低眉垂目,将盛满温水的水缸擡入屋内时,覃景尧的胸膛,脖颈,下颌与肩臂早已被寒意蚀透,僵冷麻木。他却蓦然擡起头来,喉结微颤,下颌绷得极紧。
一缕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细弱气流,极缓地,似有若无地拂过他麻木的下颌,被始终紧绷的感官骤然捕获。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吸陡然粗重,脚下如踏虚空般将人浸入温水之中,两点波纹随即在水面悄然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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