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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动手就动手,半个时辰后,唐晓坐在椅子上,地上已经簌簌地落了一圈碎发了。
“你真的会剪?”唐晓颇有些惊讶,“我还以为……”
唐晓的头发之前都是自己随便剪的,哪儿长剪哪儿,差不多就行,反正平时出门就是奔着出摊儿去的,摆摊儿时唐晓都会拿额带将头发绑起来,也不在乎剪得好不好看,反正方便干活儿就成。
“原先在山上……”宋继言话头顿了一顿,犹豫了一瞬,还是继续道,“家里人的头发都是我在剪的。”
“啊,你提起过。”唐晓坐在前面,下意识朝他回了下头,“是说你的弟弟妹妹?”
“嗯。”宋继言应声道,同时用手指轻轻推了唐晓的脸颊,“你转过去。”
被碰到的地方有些痒,唐晓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拿手背偷偷蹭了蹭:“你是家里大哥?”
宋继言拿剪子的手一顿,沉默了片刻,才又咔嚓咔嚓起来。
见他不答话,唐晓这才想起来,他似乎不喜欢别人打听他家里的事儿,便惴惴地闭了嘴。
宋继言从侧后方看了唐晓一眼,问道:“你呢?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家里的事情。”
“我啊,我对家里人其实都没什么印象了,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一户人家做侍童……”唐晓说着话呢,自己像是突然愣了愣,发了会儿呆。宋继言的剪刀在他耳边落了一剪,他像是惊了一下,攥了攥手心儿,复又缓过神来,继续道,“后来攒够了赎身的银子,就、就离开了,现在自己做些小生意,维持生计。”
“嗯,好了。”宋继言放下剪刀,掸了掸他肩上的碎头发,又拨了拨他脑袋后面的散发。
“啊?好了?”唐晓也跟着在后脑勺上摸了摸,“这个长度,会不会还是有点长了?再剪掉一些吧?”
“不会,刚刚好。”宋继言拦住他的手,眼睛落在他的后侧脸上,轻声道,“这样……很好看。”
“哦……”唐晓意料之外的挨了句夸,顿时有些无措,视线赶紧收回来,手也像是不知道要往哪儿放了,抬了放,放了抬的。
“要不还是再短一些吧。”唐晓紧张地拽了拽自己刘海儿,努力找了个话头,“不然过阵子长长了,又……又要剪。”
宋继言正弯腰收拾脚下的碎发,随口答道:“长了我再剪便是。”
唐晓张了张嘴,顺势就要问出来——那你走了怎么办?
话到嘴边儿了,他怔了怔,忽然就有些怯了。
他没敢说出口,仿佛一说出来,就点破了什么,话就会成真了。
最初,宋继言说要留下养伤,可伤养了这么久,早没痕迹了。他没提过要走,唐晓就也从来不问。
日子稀里糊涂的,仿佛就会一直这般过下去。热热闹闹的,有人说话,床铺有点挤,饭要做两份,每天出摊儿是很辛苦,可每天过得都很有奔头儿。
就是……就是现在家里不光有宋言,还多了个赵虎。
唐晓有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了两个不对付的弟弟,家里热闹归热闹,可真吵起来也挺让他头疼的。
就比方说现在,赵虎自打挨了那一下子的摔,话都不和宋继言讲了,吃饭也不上桌,要唐晓端着碗给他送到柴房去。
“再端壶热水来。”赵虎仰头躺在地铺上,手往脑袋底下一垫,翘着个二郎腿,“你说你这破地方,连像样些的茶叶都没有,回头小爷我从家里给你拿点好的,也带你见见世面。”
唐晓压根儿也不关心什么茶不茶叶的,往赵虎旁边一蹲,试探着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你催什么。”赵虎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蹭一下弹坐起来,“我爹气性大肚量小,这会儿回去,不勤等着让他再骂得狗血淋头。”他哼了一声,又躺下了,“我才不回去,我等我娘,我娘去寺里礼佛了,过一阵子就回来。”他说着话,瞥了一眼唐晓,“我玉佩都放你那儿了,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多住两天怎么了,以后能亏着你?再说了——”他越说越激动,又一个打挺坐起来,“我就住你个破柴房,我没嫌你你倒嫌我——欸?你把头发剪短了?”
赵虎说话就说话,还非得动手,伸手就要去扒拉唐晓鬓发。
头发丝儿都没碰着呢,柴房大门忽地一阵异响。
俩人同时回头一看,宋继言一声不吭,站在门外。那柴门缝隙也大,几乎能透出他半张脸来,冷不丁一看,六目相对,确是怪渗人的。
关键不光赵虎吓一抽抽儿,唐晓都一哆嗦。
“你怎么站在门外不出声啊……”唐晓出了柴房,忍不住问。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宋继言在唐晓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脸蛋儿阴沉沉的,声音也阴沉沉的,“你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听这口风,宋继言那个劲劲儿的小脾气肯定是又起来了。
唐晓不知道该说啥,就安静着没吭气儿。
俩人走到屋门口,唐晓在前面,正要开门,宋继言一手抵住门,语气里明晃晃的不高兴:“说你知道了。”
唐晓回头和他对望了一眼,自己稍稍琢磨了一下,然后挺正经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宋继言垂着眼盯着他看,看了片刻,视线往旁边一滑,脸也不板了,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
他半侧着脸,自己把门一推:“热水打好了,你身上有碎发,自己仔细冲一冲。我在门口,洗好了敲门告诉我。”
之前冲凉,唐晓都是在后院里,挨着水井,烧一壶热水,趁着天不冷,再憋一口气,井水热水随便那么一兑,趁着有点热乎气儿,手脚麻利赶紧洗,基本洗一半,水就凉的差不多了,后边抖来抖去的,也就凑合着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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