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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这里的活儿我自己就能干。”唐晓手上沾着面粉,朝他摆了摆,“你走吧,没事做就去练你的功。”
“养伤期间,不宜练功过度。”宋言不退反进,走到唐晓身旁,抱着胳膊往他身边的墙上一倚,“没事可做就只能看着你做了。”
“那……”唐晓略有些无措地瞅了瞅宋言,往隔壁案台子上一指,给他划拉块儿地方出来,“……那你帮我揉面吧。”
火房算不得大,但俩人各守一处,挨得也不算近。
宋言说来帮忙,还真能帮得上忙,挽起袖子一上手,动作还挺利索。
唐晓悄悄摸摸回头瞧了三两眼,兴许是修行之人的感官要敏锐一些,宋言没回头也能察觉:“你不让我看你,自己却要偷看我。”
挨了句嘴,唐晓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老老实实低头擀面片儿:“我看你手脚挺麻利的,有些意外。”
宋言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有什么可意外的,我看起来像不会做饭的吗?”
“倒不是,就是说……有些很厉害的习武高手,不是能……那叫什么来的?”唐晓想了想,没想起来,在那儿胡乱形容道,“成年累月都不用吃饭的,肚子也不会饿。”
宋言接道:“辟谷。”
“啊对!辟谷!我听说书先生讲的,我还听说,有的修行之人,还会那个……”唐晓脑瓜子里一通搜罗,还是词穷了,“就跟变戏法似的。”
宋言又接道:“法术。”
“对对,会法术。”唐晓说一半自己都笑了,下意识抬手蹭了蹭鼻子,有点儿难为情。他其实完全不懂的,那点儿东西全是东一耳朵西一耳朵拼凑出来的,有时候是听茶摊儿的先生说书,有时候是听歇脚的食客吹牛,也不在乎真假,只当听个乐子。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百姓,做着自己的小本生意,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那些什么江湖什么门派的,可离他太远了。
说起来,宋言还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江湖人呢。
唐晓难免有些好奇,抬了抬头,又问道:“那你会吗?”
“你指什么?如果是辟谷的话……”宋言的声音忽然离近了,“我饿肚子可是会做坏事的。”
“啊?”唐晓刚疑惑他声音怎么贴这么近,本能一扭头,才发现他人就站在自己身后。
唐晓站在火房靠里的位置,宋言挨在他背后,又突然朝他的脸伸出手。
“干、干什么?!”唐晓猛地后退,整个人都快嵌墙上了。
宋言的手立刻挺住,往回一收。
“你这里。”宋言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白了一块儿。”
“额……”唐晓察觉到自己好像有些反应过度,脸色微微红了红,抬手背擦了擦鼻子,窘迫道,“是面粉,我没注意。”
“嗯。”宋言还是看着他,似是在观察,片刻后,忽然歪头笑了笑,“所以说,这几天你是故意在躲我吗?我还以为是我误会了。”
“没有、没有……”唐晓反驳得有些无力,自己摆了摆手,也没再说出啥。
也不是躲,他只是在小心翼翼地回避。
躲的话,意味着原因出在对方身上,回避的话,原因则出在自己身上。
唐晓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和宋言解释这一点,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宋言那个脸,当时虽然是笑着的,但眼睛一点儿没弯,看上去好像是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晚上唐晓钻了被窝,还忍不住在琢磨这个事儿。他对宋言有那么一点点愧疚的意思,睡下时就有些打蔫儿,被子兜头一盖,许是裹得太严了,竟然久违地做起梦来。
梦里头,他站在一道长长的回廊上。
那回廊他走过千百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回廊的一侧是一排排紧闭的房门,另一侧则是一座有假山流水的庭院。
他面朝着圆拱的门洞,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呼吸还是慢慢地急促起来。
他想回头,但是不敢。
盛夏的知了声吵得他耳朵疼,头顶的烈阳烤得他四周的空气似乎在粘稠地融化。
身后最后一间房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唐晓整个人一哆嗦,忽然解了定身咒一般,拼了命的往前跑。
往前跑,不停地跑,心跳声盖过了蝉鸣,头也不回。
门洞始终在同一个位置,像是永远都跑不到,唐晓在梦里怕得要死,肩膀忽然被什么东西拍了上来。
“呃啊!!”唐晓猝然醒来,大喊着翻身坐起。
有道人影蹲在他地铺前,他本能地一推,还在吓得大叫:“啊啊啊——”
“是我。”宋言反应很快,没被推到,反而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你做噩梦了。”
手腕被握住的一瞬间,唐晓脸色骤然一变,大力一甩,甩开了宋言,自己握住自己的手,这时才抬起眼来。
他这屋子破破旧旧的,木窗也不遮光,月光往里一映,映出宋言的脸。
那张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月光下,漂亮的丹凤眼半抬不抬的,眉头压得有点低。
唐晓捂着手喘了两口气,这会儿脑子还有点懵,但人是彻底醒了。
完了,唐晓心想,宋言下午不高兴,面儿上还勉强装个笑模样,现在恐怕是真生气了。
宋言过来把他喊醒,想来也是出于好心。唐晓甩那一下子,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被吓到了。
他本没有抗拒的意思,可好巧不巧,刚好赶上宋言误会他在躲自己。
这一下子,别人的好意就像是被平白浪费掉了,唐晓心下多少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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