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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小楂没有父母,只有一个腿脚不便的奶奶,好歹他还是个男孩,倒是不至于被吃绝户,但村里许多人都盼着他是个女孩就好了,家里那几只鸡鸭、屋后的一片豆、他和奶奶住着的土房子,还有这一片山楂树,就能让村里那些人丁兴旺的家族给分了。
所以极少有人喜欢师小楂,大多数人都当他是个碍事的。父母这样教导孩子,自然也就没有孩子愿意和师小楂玩在一起,就算是有几个孩子喜欢师小楂温顺的性子和清秀的脸,师小楂也需要起早贪黑地照料山楂树,不上学,不和孩子们玩在一起,久而久之,就算是那些喜欢他的孩子们也渐渐和他疏远了。
师小楂没有父母可以依靠,没有朋友可以陪伴,事实上,隋谈是他辍学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还是从外面来的。上海那种只在大人们的嘴里听过的地方是师小楂一直向往的美丽新世界,从上海来的隋谈也就成了新世界来的人。他说的很多东西师小楂连想象都想象不到,一望无际的海,数不清层数的高楼大厦,在高楼和大路之间穿梭的有轨电车,夜晚街上会亮起的五彩斑斓的霓虹有一次隋谈甚至给他带过几张照片,那是一个远亲来上海的时候,隋谈和爷爷奶奶一起陪着远亲在上海游玩的留影。
照片上的隋谈比现在小几岁,一脸无聊的样子倒是和现在很是相像。他们在许多地方合影:奔流的黄浦江畔,对岸也是耸立的建筑物;夜晚也分毫不显黑暗,蜿蜒的街道上处处霓虹,第一百货几个大字清晰可见;还有一些师小楂从未见过样式的美丽房子,墙壁上爬着师小楂没见过的绿色植物,隋谈说那叫洋房,是以前在上海的洋人建的,师小楂连洋人都没见过,更别提洋房了。
隋谈说给他听的外面的事,都是师小楂没听过、没见过的,他不常缠着隋谈让他说外面的事,但只要隋谈说了,师小楂都会听得很出神。对外面的世界的憧憬,和对朋友的期盼,一下子在隋谈的身上混合起来,对于师小楂来说,好像只要有了隋谈,一切他想要的就都能被满足了。
所以无论隋谈说什么,师小楂都相信,对他来说既然隋谈是来自一个美丽的新世界,那里有那么多他无法想象的事,那么其它无法想象的事,如果是在外面的新世界的话,也一定能够成立。
你还真是黏我啊。隋谈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师小楂什么都没听出来,只是不太明白地呆呆问道:黏是什么意思?
隋谈看着那双干净而懵懵懂懂的眼睛,心中那种古怪的满足感似乎正在慢慢的变异,但他刻意把这变异中可能会产生的危险放任不管,只盯着那双干净的眼睛说:大概就是喜欢的意思吧。
闻言师小楂的眼睛睁大了一下,随即又笑弯了,他傻乎乎地冲着隋谈点头笑道:原来喜欢就是黏?那我是黏你的!
隋谈被这坦率又傻气的宣言给噎了一下。师小楂的笑容虽然有些呆板,但这样的干净是隋谈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来没见过的,越是干净,就让隋谈的心里越是冒出了异样的火气。
这样一个能将他的后半生埋葬的山沟,怎么配得上拥有这样干净的笑容?
隋谈的表情阴沉了一些,大大的眼睛里却涌动着异常的火焰。他盯着师小楂,一直盯到师小楂脸上的笑容都不知所措地隐没了下去,隋谈才凑到了师小楂的跟前,用一种古怪的语气低声说:
不是你说的这种喜欢,是另外一种。
说着,他伸出手,在师小楂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这动作明显带着轻佻的意味。隋谈唯恐师小楂没明白他的意思,捏了一把之后他还并没有把手抽回去,而是仍然握着师小楂的腰。那截腰细瘦又柔韧,摸上去十分舒服,但腰的主人脸色却有些变了。
师小楂明显不明白隋谈在做什么,但他本能地感到了有些不自在。这种不自在来得太过赤裸裸,他连本来想问的那是哪种喜欢都没敢问出口。
这种明白么?隋谈挑起眉毛,目光灼灼地看着师小楂。他感觉到手掌下的身子明显颤抖了起来,师小楂的眼里依然呆呆的,表情却看上去很是害怕。
这害怕的表情让隋谈心情大好。他表情不变,只是从鼻端发出了一声哼笑:你怕什么。黏我黏得那么紧,现在倒是怕了?
师小楂还是有些颤抖,但却一直没从隋谈的掌下躲开,他的腰肢仍然老老实实地被隋谈把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我
他语无伦次地吐出几个单字,但最终什么成型的话都没说出来。隋谈看出来他是真的害怕,但即使害怕,师小楂也没有跳起来扇自己一巴掌,或者是把自己推开然后转身跑掉。因为是隋谈,所以他既没有反抗,也没有离开。
隋谈笑了。他手上又在师小楂的腰际轻捏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手,轻笑了一声:怎么就把你吓成这样了不是就不是呗,我还以为你是呢。
隋谈放开了手却并没有让师小楂觉得轻松一点。他仍然一副受惊的样子看着隋谈,惶恐地问道:是、是什么?
隋谈看着他,嘴边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是喜欢男人的人啊。
喜欢男人的人师小楂喃喃重复着,语气更加惶恐了。是像女人喜欢男人一样的那种喜欢?
没错。隋谈一边欣赏着师小楂慌张、惊讶、不知所措的表情一边道,有些男人,是像女人一样也喜欢跟男人睡觉的。
师小楂的身子狠狠一抖,脸上一瞬间就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年纪尚幼,家里又没个大人引导他这种事,乍一听到睡觉两个字,他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隋谈失笑道,跟男人睡觉就那么吓人吗?这和跟女人睡觉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生得出孩子一个生不出罢了。
师小楂就连隋谈能轻易说出睡觉两个字都无法想象,更别说是男人和男人了。他抖着嗓子说:为什么要和男人睡觉,不和女人睡觉呢?
这有什么为什么,隋谈冷淡道。喜欢罢了。和女人睡觉又怎样,不就是为了生孩子。可生出来孩子却不抚养,丢在一边不管,那还不如和男人睡呢,只要喜欢,有什么不可以的。
本来隋谈这么一大通歪理邪说只是为了吓唬和耍弄师小楂,但他自己说着说着,反而真的开始觉得为了生孩子而和女人结婚生子简直是毫无意义的事。
师小楂被这些闻所未闻的惊世骇俗的东西震得一时间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他竭尽全力从隋谈的话里整理出一条思路来,却发现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也整理不出来。最后问出的问题也并不是他思考的结果了,而是他本能般问出的一个潜意识里觉得最重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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