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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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农学复苏（第1页）

石片边缘已然磨钝，每一次插入沙土都异常艰难。赵小满跪在歪脖子柳旁，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下去，才能撬动一小块被碎石和草根紧紧锁住的土地。左手掌心早已血肉模糊，新伤叠着旧伤，凝固的血痂和沙土混在一起，每一下用力都传来钻心的刺痛。断指的右手腕肿得老高，只能勉强作为支撑，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肺腑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血腥的嘶鸣和胸腔深处拉裂般的痛楚。额角的汗水混着血水不断滴落，模糊视线。她不管不顾，只是疯狂地、执拗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将清理出的碎石胡乱扔到一边，将顽固的草根用石片割断。

一小片约莫脸盆大小、勉强算松软了些的沙土地，在她近乎自残的挖掘下，渐渐显露出来。

她喘着粗气，瘫坐在地，小心翼翼地摊开紧握的右手。那十几颗比希望更渺茫的黑色籽种，静静地躺在血肉和泥土混杂的掌心。

太少了……这片贫瘠到令人绝望的沙地，如何能承载这点微弱的生机？

她凝视着刚刚刨开的新鲜土壤。灰白色，干燥，颗粒粗粝，几乎看不到一丝深色肥沃的痕迹。手指插进去，沙土立刻松散地滑落，根本无法捏合成团。一场稍大的风，或许就能将表层这微不足道的土壤轻易刮走，更别提保住珍贵的水分和……

养分？

这个词如同一个生锈的齿轮，在她被饥饿和痛苦塞满的脑海中，极其艰涩地、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原主关于土地那点模糊的认知——地力、肥气，与某些更深层的、被遗忘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碎片知识，在这一刻，因极度专注和濒死体验的刺激，猛地碰撞在一起！

沙土……

保水保肥能力极差……有机质含量极低……营养流失严重……

几个冰冷而精确的词语，如同实验室墙壁上张贴的数据图表，毫无征兆地刺破迷雾，清晰地浮现在她的意识里！伴随着这些词语而来的，是一种更深层的理解：这样的土壤，缺乏一种关键的、能将松散沙粒凝聚起来、能吸附水分和养分的东西——有机质！

是腐烂的植物、落叶、动物的粪便……所有曾经活过的东西最终回归土地所转化成的黑色物质！

她的目光猛地抬起，扫视四周。

枯黄的蒿草……它们枯萎的茎叶，深扎地下的根须……不就是潜在的有机质来源吗？还有这棵歪脖子柳，每年掉落腐烂的树叶……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它们自然腐烂需要太久的时间，她等不起！

必须加！必须想办法让它们尽快变成能滋养土地的肥料！

堆肥。

另一个词蹦了出来。如何加有机物的分解？水分、空气、适当的……

她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在绝境中窥见一丝技术路径的激动！但这激动瞬间又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她没有工具翻动大规模堆肥，没有足够的水，甚至没有足够的有机物料！眼下这点可怜的草根和枯叶，简直是杯水车薪！

目光再次落回那一点点籽种和脸盆大小的“田地”。

一个更直接、更迫切的问题摆在眼前：就算现在把种子撒下去，这片沙土也提供不了任何芽和初期生长所需的营养！种子只会耗尽其内部储存的最后一点能量，然后无声无息地烂在土里！

必须立刻、马上为这片小小的土地注入一点“肥力”！

可是……从哪里来？

她猛地扭头，目光投向那棵歪脖子旱柳。树干扭曲，树皮皲裂。

树……树木腐烂的部分？树皮下的碎屑？

她挣扎着爬起来，扑到树下，用石片费力地刮蹭着树干上那些翘起、腐烂的树皮。一些潮湿、深褐色的碎屑和腐殖质被刮了下来，数量少得可怜，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潮湿的腐败气息。

她又疯似的用手去抠挖树根附近堆积的、混合着枯叶和灰尘的表层浮土。指尖触碰到一些相对湿润、颜色稍深的物质。

这就是眼下唯一能找到的、最接近“有机质”的东西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一点点刮下来的腐树皮碎屑和颜色较深的浮土收集起来，混合进那脸盆大小的沙土地里，用石片和手指尽可能地将它们搅拌均匀。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再次虚脱。

看着那依旧贫瘠得可怜的一小捧“改良”沙土，她知道这远远不够，甚至连心理安慰都算不上。

但这一步，这基于冰冷记忆碎片和绝望推理后迈出的微小一步，却意义非凡。

它意味着她的求生之路，从纯粹依赖本能和体力，开始艰难地转向依靠那苏醒了一角的、名为“知识”的力量。

她喘息着，用颤抖的手指，在那片勉强混合了腐殖质的沙土上，刨出几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沟，然后将那十几颗珍贵的籽种，一颗、一颗，极其郑重地放了进去，再轻轻覆上一层薄薄的沙土。

最后，她拿起皮囊，抿紧嘴唇，极其吝啬地、均匀地洒上少许清水。每一滴水落下，都在灰白的沙土上留下一个深色的、迅缩小的圆点，然后被贪婪地吸收殆尽。

做完这一切，她瘫倒在地，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

身体依旧冰冷疼痛，胃袋依旧空空如也，喉咙依旧干渴。

但有什么东西，在她死寂的心底，如同那深埋的种子一般，微弱地、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那不是希望。

那是一种更冷硬、更执着的东西——计算，以及基于计算的行动。

风声呜咽，掠过荒地。

而在那片刚刚播下种子的沙土之下，一只通体黝黑、毫不起眼的屎壳郎，正推动着一颗比它身体还大的、由动物粪便和泥土混合成的粪球，缓慢而坚定地，从深处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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