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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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镜界边缘（第1页）

江辰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彻底消失，如同最后一片雪花落入深潭，留下死寂的冰冷。资料室里，那盏孤零零的台灯似乎也黯淡了几分，将林夕和陆子昂的影子扭曲地投在满是书架的墙壁上，像两尊凝固的、充满张力的雕塑。

陆子昂先动了。他收回望向门口那带着胜利者玩味的目光，转而落在林夕身上，像在审视一件刚刚引了有趣混乱的艺术品。她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低着头，肩膀微颤，手指紧紧抠着老旧木桌的边缘，用力到指甲泛白。一个完美的、受惊的、无辜的受害者形象。

“啧，”他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绕过桌子，逼近她。他身上带着室外夜风的微凉和一种不拘一格的侵略性，与这间充斥着故纸堆味道的房间格格不入。“这就吓破胆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磁性的嘲弄。

林夕像是被他的靠近烫到，猛地向后缩了一步，终于抬起头。眼眶是恰到好处的微红，眸子里水光氤氲，却倔强地不肯落下，那里面盛满了惊慌、委屈，还有一丝对他引火烧身行为的、浅淡却清晰的埋怨。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真实的颤抖（这颤抖源于计划出现微小偏差的应激，而非害怕），“江辰学长他……他肯定误会了！”她巧妙地将焦点从“生了什么”转移到“后果很严重”，并将引后果的主因归咎于陆子昂。

陆子昂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话。“误会？”他几乎要贴上来了，气息拂过她的额，“误会我们在这里密谋？还是误会……你林夕，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他的目光像手术刀，试图剥离她层叠的伪装。

林夕的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搏动，频率没有丝毫紊乱。面对陆子昂这种直觉型对手，过度防御等于承认。她选择了一种带着韧性的脆弱，一种被逼迫到墙角后的反击。

“陆子昂！”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被侵犯的锐利，“请你放尊重一点！我不知道你凭什么这样揣测我，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来弥海，只想好好完成学业，不想、也没兴趣参与你和江辰学长之间的任何事！今晚的事，我希望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说完，用力推开他横亘在面前的手臂，触感坚硬。抓起桌上那本厚重的、作为道具的《欧洲艺术史》，抱在胸前，像是构筑一道脆弱的防线，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资料室。背影单薄却决绝，将“屈辱”和“划清界限”演绎得淋漓尽致。

陆子昂没有追。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嘴角惯常的玩世不恭慢慢收敛，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名为“兴趣”的火苗，悄然窜起。这个女孩，每一次接触，都像是在拆解一个结构精密的锁，你以为找到了钥匙孔，却现那可能只是个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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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冰冷的空气像提神醒脑的药剂，瞬间洗去了林夕脸上残余的、表演性的惊惶。她的步伐由急变缓，最终稳定在一个匀的节奏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廊道里回荡，冷静而规律。

她不需要立刻去找江辰。解释？那太廉价，也太被动。她需要让那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在他那片追求绝对秩序和纯净的土壤里，依靠着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因“特殊关注”而产生的养分，自行生根芽。酵的误解，有时比苍白的辩解更具力量。

她走向通往学生会办公室的方向，大脑如同高运转的级计算机，复盘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陆子昂的反应、江辰出现的时间点、自己每一句台词对应的微表情……确保没有任何逻辑漏洞。

然而，就在她踏上连接主楼与艺术楼的那条全玻璃结构的廊桥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苏沫正站在那里。

她背对着林夕，面朝着廊桥外弥海学院璀璨如星河的夜景，霓虹灯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清冷的光晕。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已与这片夜色融为一体，成为风景的一部分。

林夕的神经瞬间绷紧。苏沫。这个永远像一面镜子般映照着她、却难以揣度其本身情绪的女孩，是她所有计算中，最不稳定的那个变量。她的出现，绝非偶然。

“苏学姐。”林夕迅调整呼吸和面部肌肉，让声音带上一点刚刚平复下来的微喘和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沫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泓深潭。目光落在林夕脸上，没有探究，没有质疑，只是一种纯粹的“观察”。

“我遇到江辰了，”她开口，声音和她的目光一样平淡无波，“他看起来，像是刚吞下了一整块冰。”她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林夕因为用力抱着书而微微白的手指上，“资料室，看来不太平静。”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她知道了地点，感知到了结果，并且精准地将两者关联。

林夕垂下眼睫，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烦恼和无奈：“是……生了一些不愉快。陆子昂同学，他有些……过于随性了。正好被江辰学长看到，产生了误会。”她将“事实”限定在陆子昂的行为和被看到的巧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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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向前走了两步，距离拉近，她身上那股清冽的、带着雪松与鸢尾根气息的冷淡香水味，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过于随性……”她轻轻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在品味，“林夕，你知道吗？在江辰的世界里，‘巧合’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个需要被严格验证的命题。过多的巧合叠加，其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精准地敲打在林夕精心构筑的冰面上，试图找到那最脆弱的一点。

林夕抬起眼，眸子里充满了真实的困惑与一丝被反复质疑的无力感：“学姐，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要把我想得那么复杂？今晚只是一个意外，一个让我非常困扰的意外。”她甚至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将一个努力维持镇定却依旧感到委屈的女孩形象刻画入微。

苏沫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钟，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内心。然后，她极轻地弯了一下嘴角，那不是笑，更像是一个……了然的表情。

“也许吧。”她不再纠缠于“意外”本身，话锋却更加犀利，“但林夕，你需要明白，江辰他习惯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任何出他预期的人或事，都会触他最高级别的‘清理’程序。这种‘清理’，通常……不会太温柔。”

这不是提醒，这是划下界限。苏沫在用她的方式宣告：我看穿了你的游戏，并且，我会在江辰的底线附近，盯着你。

“谢谢学姐告诫，我会牢记的。”林夕微微颔，态度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感激，将乖巧后辈的姿态做到极致，“如果没事，我先回宿舍了。”

她不能再停留。与苏沫的对峙，每一秒都在消耗心神，增加暴露的风险。她抱着书，从苏沫身边快步走过，衣袂带起微弱的气流。

苏沫没有回头，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浩瀚的夜景。玻璃上，模糊地映出林夕逐渐远去的、看似仓惶实则每一步都计算精准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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