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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的人声很杂,好半晌,对面传来了阿妈紧张的声音:“喂?让宝,能听见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让一瞬间眉眼微松,清冷的面色软化几分,他轻声道:“阿妈,你怎么打电话来了?家里都还好吗?”
“诶呦,家里好着呢!”阿妈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儿啊,你在京市那边咋样啊?马上过年了,你和争哥儿记得包点儿饺子吃,过年得吃点好的知道吗?别苦着自己,我和你阿爸去镇上银行给你存了钱,你自个儿取出来花”
阿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江让靠在路边的电线杆子旁,心中触动,他轻垂着眼,应了好几声。
阿妈说着说着,顿了顿又道:“争哥儿还没怀上?让宝啊,你平时也努努力,阿爸阿妈都等着抱孙子呢!”
“说起来,你哥最近跟我们打电话都跟个瘟鸡样,你多训着点,知道么?别给人翻天了踩你头上了!”
江让蹙眉,张了张唇,约莫是想问什么,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他难免想到当日自己被骗回地下室看到的荒唐场景,已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他和江争可以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江让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可他也实在没办法了。
江争死活不肯走出那道封建枷锁,甚至开始剑走偏锋
其实江让最后还是没有把段文哲带回家,说到底,无论少年嘴上怎么说狠话,但他始终不可能真正狠下心抛下江争。
他永远忘不了当初那间狭小的土房子里,哥哥抱着年幼他,笑眯眯将糖果塞进他嘴里的模样。
他也忘不了,小时候高烧最严重的那日,阿爸阿妈都不在家,是哥哥背着他走了几里地,跪着求人带他们去镇上的医院。
他更忘不了他们曾手牵手走过的,十八年的路。
电话已经挂断了,江让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黑眸中的水汽微微洇散。
无论如何,一个月冷静的时间也足够了,过年了,他总得回家。
回他和哥哥的家
江让回到餐桌上的时候,菜都已经上齐了。
舍友几人口味都偏重,来大排档多少都会点些酒水,今日也不知怎的,连啤的都一瓶没点。
几人没吃两口,便又拐着弯往江让方才那通电话上去问。
江让心里不舒服,便没吭声,只含糊说两句。
许是看出少年不太高兴的态度,舍友三人对视一眼,只尴尬赔笑,垂着头摆弄手机,不再多问。
没一会儿,店内一阵骚动,老板约莫今日在做什么春节酬宾活动,每桌都客气地送了不少酒水,有白的有啤的。
男人之间没什么尴尬是几杯酒解决不了的,再者,这酒水今天算是白嫖,不喝白不喝。
江让酒量不佳,但有心缓解气氛,便也跟着抿了一口啤酒。
只是,没一会儿,那三个舍友突然一个跟一个地捂着肚子喊疼,跑了厕所。
江让难免有些好笑,重油重辣加上冰镇的酒水确实容易拉肚子,加上几人最近熬夜熬得很,少年便也没有多加怀疑。
“叮咚。”
一旁舍友周路的手机不断传来信息送达的声音。
江让是个有边界感的人,自然不会随意去窥视别人的手机。
但好巧不巧,或许是赶厕所太急了,周路没来得及带上手机。
手机屏幕白幽幽的,不断跳出的消息像是一根根拨动理智的琴弦。
江让想了想,恐怕是有人这会儿有急事儿找周路,少年思索片刻,还是打算把手机送去厕所。
只是,当江让拿到周路手机的一瞬间,整个人便愣在原地,少年的瞳孔急剧收缩,眼睛瞪大到极限,以至于过度的眼白显出几分古怪的恐惧。
黑郁逼仄的眸中映出了一道刺目的备注。
——段学长。
而更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那个堪称恶心病态的聊天框。
最新的几条消息像是一团恶臭的淤泥,黏糊糊的糅在少年几近眩晕的视线中。
‘问出来没有?’
‘他在和谁打电话?’
江让的头垂得很低,被手机光线照亮的半张脸惨白的像是幽魂。
他颤抖着手指,不断的将信息往上滑。
‘我不在,今天别点酒。’
而他的室友则是回道:“好的,我们都没点。”
再往上滑,是近乎刺目的,一张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的底部,男人冷淡的语气像是僵硬的机械回复:‘嗯,别让他发现,钱我会转给你们。’
一直看到这里,江让的面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有一瞬间,他甚至无法理解这些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惨白的光晕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指节不断收紧,手心渗出冷汗,以至于握着的手机都有些打滑。
江让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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