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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傍晚总来得早,林小满抱着橘色铁盒站在巷口时,天色已经漫开浅淡的墨蓝。江彻推着自行车从拐角过来,车把上挂着那盏萤火虫小灯笼,棉纸被风轻轻吹得晃了晃,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在湿地公园遇见时,漫天飞动的光点。
“灯笼里的电池我换了新的,今晚能亮很久。”江彻把车停在她面前,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是上周他妈妈织的,浅橘色,和铁盒的颜色刚好配成一对。林小满低头看了眼铁盒,里面躺着那张粉色草莓糖纸,还有片早上刚压好的松针,“我问奶奶要了透明胶带,等会儿找到好看的东西,我们可以把它固定在铁盒里。”
两人沿着老街往湿地公园走,自行车的链条偶尔出轻响,混着远处传来的晚钟声,倒比任何音乐都让人安心。江彻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颗糖,是奶白色的,糖纸上印着小小的雪花图案:“昨天小卖部进了冬季节日款,老板说这是香草味的,吃起来像热牛奶。”他剥开糖纸,把糖分成两半,一半递到林小满嘴边,指尖碰到她的下唇时,又像往常一样飞快收了回去,耳尖在暮色里泛着红。
香草的甜意慢慢漫开时,湿地公园的入口已经在眼前。路灯还没亮,只有远处居民楼的灯光漫过来,在湖面上铺成细碎的银纹。江彻从车筐里拿出灯笼,按亮开关的瞬间,暖黄色的光透过棉纸渗出来,落在脚下的草地上,真的像一只被困在灯笼里的萤火虫。
“我们往里面走点,上次看见三叶草的地方,现在应该还有。”江彻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光始终偏向林小满那边,照亮她脚边的路。草地里的露水已经结了薄霜,林小满走得慢,偶尔会被枯草绊一下,江彻总能及时回头扶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比口袋里的暖手宝还要让人踏实。
走了约莫十分钟,江彻忽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说:“你看那边。”灯笼的光往右侧移了移,林小满顺着光看过去,只见几株三叶草长在梧桐树下,叶片虽然不如夏天时鲜嫩,却还带着浅绿,其中一株居然是四片叶子的。“居然有幸运草!”她惊喜地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叶片,生怕碰掉上面的霜。
江彻也蹲下来,从书包里掏出硬纸板和镊子——是他特意准备的,用来夹取易碎的植物。“我们先把它夹在纸板里,回家压一周,等它干透了再放进铁盒。”他说话时,灯笼就放在两人中间,光落在林小满的顶,晕出一层柔软的光圈。林小满点点头,看着他用镊子轻轻把四叶草从土里拔出来,动作认真得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把四叶草夹好放进书包后,江彻忽然拉起林小满的手,往湖边跑了几步。灯笼的光晃得更厉害了,林小满笑着喊他慢些,风却把声音吹得散了,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和笑声,在空旷的公园里轻轻荡着。跑到湖边的木栈道上时,江彻才停下,指着湖面说:“你看,今晚的月亮刚好落在水里。”
林小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一轮浅黄的月亮悬在天上,湖里也映着一轮,被风吹得轻轻晃着,像两颗被打碎的蛋黄。她忽然想起铁盒里的蒲公英瓶子,从口袋里掏出来,打开盖子往天上倒了一点——晒干的蒲公英绒毛被风一吹,刚好落在灯笼的光里,像一群小小的萤火虫,跟着光一起飞。
“这样好像把上次的夏夜,又装回瓶子里了。”林小满轻声说,指尖捏着瓶口,看着绒毛慢慢飘远。江彻侧过头看她,灯笼的光落在她的眼底,盛着月亮和星光,比任何景色都好看。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枚小小的银质钥匙扣,上面刻着一只萤火虫:“上周我在文具店看到的,想着可以挂在铁盒上,这样就算以后带着铁盒出门,也不容易丢。”
林小满接过钥匙扣,指尖摸着上面的纹路,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她打开橘色铁盒,把钥匙扣挂在盒盖上,再小心翼翼地把那张雪花糖纸叠好,放在草莓糖纸旁边。江彻凑过来看,忽然指着铁盒里的铜牌说:“等下次下雪,我们可以把雪花装进小瓶子里,和这个铜牌放在一起,就像把冬天和秋天的回忆拼在一起了。”
“好啊。”林小满点点头,把铁盒抱在怀里,“那我们还要攒春天的樱花、夏天的荷叶,把每个季节的东西都放进铁盒里。”江彻笑着应下来,伸手牵住她的手,两人沿着木栈道慢慢往回走。灯笼的光落在他们身后,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因为脚步重叠而轻轻蹭到一起,像两只靠得很近的萤火虫。
走到公园入口时,远处的路灯终于亮了,暖黄色的光沿着路铺过来,把回家的路照得清清楚楚。江彻把灯笼递给林小满,让她提着,自己则推着自行车走在旁边。林小满忽然想起什么,从铁盒里拿出那片松针,用透明胶带粘在盒盖内侧:“这样每次打开铁盒,都能看到松针,就像记得今晚的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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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彻低头看着她认真粘松针的样子,忽然说:“下次我们可以带个小本子,把每次攒东西的日子记下来,比如今天是十二月三日,我们找到了四叶草,还带了灯笼来湿地公园。”林小满眼睛亮了亮,点头说:“我明天就去买本子,还要选带格子的,这样我们可以一起画画,把每次的场景都画下来。”
自行车驶过老街时,巷口的老槐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却反而能更清楚地看见天上的星星。林小满抱着铁盒坐在后座,脸贴在江彻的后背,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还有自行车轻微的震动。灯笼挂在车把上,光随着车身晃着,把他们回家的路,都染成了暖黄色。
到巷口时,江彻把车停好,帮林小满把围巾裹得更紧些:“明天上学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买本子。”林小满点点头,抱着铁盒往家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见江彻还站在原地,朝她挥手。灯笼的光落在他身上,像给她的少年,裹上了一层温柔的铠甲。
回到家后,林小满把橘色铁盒放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打开盒盖,里面躺着糖纸、松针、铜牌、干花,还有挂在盒盖上的萤火虫钥匙扣。她摸着那张雪花糖纸,忽然想起刚才江彻递糖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窗外的风还在吹,却好像没那么冷了,因为她知道,这个小小的铁盒里,装着的不只是回忆,还有往后无数个,和江彻一起度过的、甜甜的日子。
她从抽屉里拿出笔,在便签上写下“十二月三日,湿地公园,萤火虫灯笼,四叶草,香草味雪花糖”,然后把便签放进铁盒里。这样,就算以后忘记了今天的细节,只要打开铁盒,就能想起今晚的月亮、灯笼的光,还有少年掌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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