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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巴鲁篇－5－淬毒之牙（第1页）

腐沼星似乎永远在一种缓慢的、粘稠的腐败中循环。嘎骨事件留下的痕迹很快被新的垃圾、酸液和尘埃覆盖，仿佛那场短暂的、暴力冲突从未生。但有些东西，在巴鲁的内心深处，已经永久地改变了。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熟悉的复合臭味，但此刻吸入巴鲁的肺中，却带上了一种新的、冰冷的警示意味。老鬼指尖那瞬间迸、将嘎骨金属棒化为齑粉的蓝色电光，如同一个灼热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视网膜和灵魂上。那不是腐沼星混乱无序的力量，那是……精准的、可控的、源自高度文明与知识的毁灭性能量。它带来的不是野蛮的痛楚，而是一种近乎法则层面的抹除感，让巴鲁在战栗之余，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吸引力。

力量。这才是真正值得掠夺和占有的东西。不仅仅是知识和工具，而是这种能够轻易决定生死、掌控局面的绝对力量。

老鬼在解决掉嘎骨后，并未多言，只是用他那干涩的声音提醒巴鲁“麻烦多了”，然后便如同往常一样，消失在昏暗的迷宫中，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这份轻描淡写，比任何威胁都更让巴鲁感到恐惧和……兴奋。恐惧于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兴奋于这实力背后所代表的、远他想象的巨大价值。

巴鲁没有立刻返回他那已不再安全的过滤器舱室。他知道嘎骨虽然暂时失去了武器和行动能力，但他的跟班还在，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他的藏身处已经暴露，这里不再是避风港，而是潜在的陷阱。他需要一个新的据点，立刻。

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头顶“腐沼之瞳”对能量与危险的敏锐感知，他在距离原据点约一公里外的一片区域，找到了一个新的栖身之所。这是一个半嵌入地面的、破损的货运集装箱，箱体大部分被掩埋，只露出一个扭曲的开口。集装箱内部空间狭小，充满了铁锈和某种霉变织物的混合气味，但结构相对完整，位置也更隐蔽，周围是大量堆积的、难以通行的重型机械残骸，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他像一只受惊的土拨鼠，以最快的度、最小的动静，将他仅有的那点家当——包括藏起来的小手摇灯、一些工具、以及最重要的，那片带有阿瑞斯军方标记的烧焦电路板——转移到了新的集装箱里。整个过程，他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风声鹤唳，任何一点异常的声响都让他几乎跳起来。他不再信任任何角落，包括他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情报网。谁能保证“泥鳅”或“独眼”没有在嘎骨的威胁或利诱下出卖他？他甚至怀疑那个疯癫的“尘埃先知”是否真的毫无心机。

恐惧如同冰冷的淤泥，包裹着他。但巴鲁并未被这恐惧吞噬。相反，这极致的危机感，像是一块坚硬的磨刀石，开始疯狂地打磨着他与生俱来的狡诈和生存本能。恐惧告诉他，依赖外物（包括那些底层拾荒者）是危险的，依赖老鬼的“善意”更是愚蠢的。他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足以自保乃至反击的力量。

他开始更加疯狂地学习和消化从老鬼那里零星获得的知识，并结合自己在腐沼星摸爬滚打的经验，进行各种危险的试验。

他拆解了老鬼给他的那个小手摇灯，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是看看，而是试图理解其电原理、电路构成。他用找到的其他废弃电路和元件，笨拙地尝试复制、改造。好几次，错误的连接导致短路，迸射的火花灼伤了他的手指，甚至引小范围的、带着刺鼻焦糊味的烟雾，吓得他赶紧用找到的绝缘材料扑灭。

他研究那片阿瑞斯军方的电路板，用探针小心翼翼地清理烧焦的部分，试图找出还能工作的单元。他回忆老鬼激活扫描仪时手指间闪烁的能量流，尝试着集中精神，调动自己体内那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的能量（如果他有的话），去触碰电路板的接口。结果当然是失败，除了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痹感，电路板毫无反应。但这失败让他更加确信，能量操控是关键，而他目前对此一无所知。

他也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自己。不仅仅是度和隐匿，而是更具攻击性的能力。他用找到的、不同材质的金属片和废弃的切割工具，尝试制作更致命的武器。不再是那根简单的合金探针，而是带有倒钩的短刺、边缘打磨锋利的飞掷叶片。他甚至尝试从某些腐蚀性植物或变异生物的腺体中提取毒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武器尖端。这个过程极其危险，有一次他差点被自己收集的毒液溅到，手臂上瞬间起了一片骇人的水泡，剧痛持续了好几个周期。

这些行为，与其说是为了立即获得强大的力量，不如说是一种心理上的“淬毒”。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地武装自己，不仅仅是身体，更是精神。每一次失败的试验，每一次危险的尝试，都在加深他对“力量”的渴望，也都在磨砺着他那颗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的、冰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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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老鬼的“交易”依旧在继续，但气氛明显不同了。

巴鲁变得更加“谦卑”和“恭顺”。每次见到老鬼，他都会下意识地保持更远的距离，目光低垂，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他不再试探性地询问老鬼的来历，而是将全部精力集中在高效地完成老鬼交付的任务上，甚至主动去搜寻一些老鬼清单之外、但可能对他有用的稀有材料，作为“贡品”上交。

他仔细地观察老鬼拿到这些“贡品”时的细微反应。当他上交一块纯度极高的能量水晶碎片时，老鬼的手指在碎片上多停留了几秒。当他找到一小罐密封完好的、标签模糊但能量反应活跃的神经交互凝胶时，老鬼甚至罕见地轻轻“嗯”了一声。

巴鲁像最耐心的考古学家，从这些细微的碎片中，拼凑着老鬼的喜好和需求。他不再将老鬼视为一个简单的、需要讨好的“强者”，而是看作一个复杂的、由特定需求和潜在弱点构成的“系统”。他要破解这个系统。

同时，他也在暗中进行着另一项更为隐秘的工作——追踪老鬼的踪迹。

他不再依赖“泥鳅”或“独眼”那样不可靠的外围眼线。他利用自己对腐沼星环境的熟悉，以及从老鬼那里学到的、关于能量残留和痕迹分析的知识，尝试亲自追踪老鬼。

这是一项极其困难且危险的任务。老鬼的反追踪能力极强，而且似乎对腐沼星的环境也有着乎寻常的适应力。巴鲁只能利用最笨拙的方法：远远地吊着，依靠“腐沼之瞳”捕捉老鬼离开后空气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扰动（那蓝色电光似乎会留下一种独特的、冰冷的能量印记），以及观察地面那些几乎无法辨认的、属于金属杆的点状痕迹和老鬼那独特步伐留下的、极其轻微的压痕。

他不敢跟得太近，每次跟踪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精神高度紧张，时刻准备着在老鬼可能回头的瞬间躲藏起来。十次跟踪，有九次会跟丢。但就是那偶尔成功的一次，让他逐渐摸清了老鬼经常活动的几个区域——并非固定的据点，而像是几个经常前往的“资源点”。

其中一个区域，是一片被称为“静默坟场”的地方。那里堆积着大量彻底报废的大型舰船引擎和反应堆核心，辐射水平极高，环境极其不稳定，连最疯狂的拾荒者也不敢轻易深入。老鬼却似乎对那里情有独钟。

另一个区域，则靠近腐沼星那稀薄、扭曲的大气层边缘，那里有一个古老的、半塌陷的星际信号中转站遗迹。那里风力强劲，环境恶劣，但视野相对开阔。

巴鲁不敢贸然进入“静默坟场”，但他对那个信号中转站遗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什么老鬼会去那里？那里有什么特别？

在一个腐沼星难得“晴朗”的日子——瘴气稍微稀薄，能隐约看到天空中被污染云层扭曲的、暗淡的星体轮廓——巴鲁决定冒险去中转站遗迹外围探查一番。

他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绕了远路，避开了所有已知的危险区域和可能存在的眼线，像一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片废墟。

中转站遗迹比他想象的要巨大。断裂的金属骨架指向浑浊的天空，如同巨兽的残骸。风穿过破损的结构，出呜咽般的呼啸。地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已经严重风化腐蚀的设备碎片。

巴鲁躲在一块巨大的、倾覆的散热板后面，仔细观察。他没有看到老鬼的身影。他耐心等待着，直到确认周围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才小心翼翼地开始探查。

他不敢深入遗迹内部，只是在边缘地带仔细搜索。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残骸，寻找着任何不寻常的痕迹。突然，他的脚步踢到了半埋在沙土里的一个硬物。他蹲下身，用手拨开浮土。

那是一个金属铭牌，虽然布满划痕和锈迹，但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辨。巴鲁的心脏猛地一缩。铭牌上的徽记——一颗被闪电环绕的星球——与他之前找到的那片电路板上的标记一模一样！阿瑞斯星！

而铭牌下方的文字，更是让他瞳孔骤缩：

“aresexpeditionaryforce-outpost-srey-cssified”

（阿瑞斯远征军-前哨站-通讯中继站-机密）

远征军？前哨站？机密？

老鬼……和阿瑞斯军方，和这个被废弃的、标着“机密”的前哨站，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在巴鲁全神贯注于铭牌，试图解读更多信息时，一阵极其轻微、但却带着某种规律的金属摩擦声，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几乎凝固。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只见老鬼那披着破旧斗篷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身后大约十米的地方。金属杆没有点地，而是握在手中，兜帽低垂，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散热板的遮蔽，直接落在了巴鲁手中的铭牌上，以及他脸上那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惊骇。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比腐沼星任何毒气都要冰冷的死寂。

巴鲁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握着铭牌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白，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衫。

他被现了。

不是在跟踪途中，而是在探查对方最敏感的秘密时，被当场抓住。

老鬼会怎么做？像对付嘎骨那样，将他瞬间化为飞灰？还是……

巴鲁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度疯狂运转，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激烈交锋。他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来扭转这绝对不利的局面！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却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老鬼那如同深渊般的兜帽阴影，感觉自己正在坠入无尽的冰窟。

这一次，他淬炼的“毒牙”，还没来得及刺向猎物，似乎就要先崩断在自己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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