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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凭借着自己对秦御商业版图和行事风格的极致了解,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丶对人性弱点的精准把握,迅速拉起了一个游离在灰色地带的信息咨询公司。他出售秘密,策划阴谋,像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操盘手,手段刁钻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他的外貌也变了。依旧瘦削,但那种脆弱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过的丶带着毒刺的锐利。他常常穿着裁剪古怪的黑色服饰,头发染成了灰白色,细长的指尖夹着烟,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丶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冷漠。
他变得乖张丶暴力丶言语刻薄。
在一次名流云集的拍卖会上,一位曾经在霁家落难时落井下石的富豪,故意高声嘲讽他“攀不上高枝,只能做些阴沟里的营生”。霁林当时正倚在二楼的栏杆上,闻言,他慢条斯理地吸完最後一口烟,然後将烟头精准地弹到了对方光亮的秃顶上,在对方的惨叫声和衆人的惊呼中,他轻笑着,用足以让全场听到的音量说:
“李总,听说您公司最新那批货,海关文件有点问题?需要我帮您咨询一下,该怎麽妥善处理吗?”
那位李总瞬间面如土色,仓皇离场。
他不仅嘲讽,更会主动陷害。某个曾帮助秦御打压过他的家族企业,被他设计卷入一场跨国洗钱案,虽然最终勉强脱身,却也元气大伤,家族声誉一落千丈。他享受着将那些曾经轻视他丶伤害过他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看着他们恐惧丶哀求的样子,他苍白的脸上才会浮现出一丝近乎病态的笑意。
他成了圈子里人人谈之色变的“毒蛇”和“疯子”。人们畏惧他,厌恶他,却又因为掌握着太多秘密而不敢轻易得罪他。
秦御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看着他如何一步步变得面目全非,看着他如何用伤害自己和别人的方式,来宣泄那无处安放的痛苦和愤怒。秦御的心,每天都在被凌迟。他知道,霁林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是他的“杰作”。
他不再试图去“挽回”或“弥补”,他知道自己不配。他只是默默地丶近乎卑微地,守在暗处。
当霁林因为手段过于激烈而引来杀身之祸时,是秦御动用了更黑暗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帮他扫清了障碍。
当霁林的公司遇到资金链断裂的危机时,是秦御通过数个离岸账户,匿名注入了巨额资金,助他渡过难关。
当霁林在雨夜里因为胃病发作,这也是在韩峥那里留下的後遗症昏倒在街头时,是秦御第一时间赶到,将他抱去医院,守了他一整夜,却在黎明前悄然离开。
他甘愿做霁林影子里的守护者,为他做任何事,不求回应,只求他能……活着。哪怕是以这种扭曲丶痛苦的方式活着。
霁林的“疯狂”还在继续。他仿佛不知疲倦地燃烧着自己,用酒精丶尼古丁和不断的阴谋算计来麻痹自己,身体和精神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天,在一家格调冷清的威士忌酒吧,霁林又喝得酩酊大醉。他正用极其刻薄的语言,羞辱一个试图与他搭讪的丶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商人,言辞之恶毒,让周围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
“够了,霁林。”
霁林醉眼朦胧地擡起头,看到徐星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桌前。
徐星野神情平静,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深沉的丶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悲悯。
“我的事不用你管”霁林不耐烦地挥手,语气恶劣。
徐星野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头刺眼的灰发,看着他眼底深藏的丶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看着他因为酒精和自我折磨而不断颤抖的手指。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麽样子。”徐星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霁林紧紧封闭的心门。
霁林像是被刺痛了,猛地站起来,想推开徐星野,却因为醉意而踉跄了一下。徐星野伸手扶住了他。
就在被徐星野触碰到的那一刻,一种熟悉的丶久违的丶属于“过去”的温暖和安全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霁林用乖张和暴力筑起的所有防线。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徐星野那双清澈而温暖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算计,看不到欲望,看不到恐惧,只有纯粹的关心和……理解。
一瞬间,所有的僞装丶所有的盔甲丶所有的恨意与疯狂,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碎成了齑粉。
积累了太久的委屈丶痛苦丶恐惧丶绝望……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全宣泄的出口。
霁林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麽,却只发出了一声破碎的丶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哽咽。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在这个曾经给过他兄长般温暖的故人面前,他哇的一声,像个迷路多年丶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一样,毫无形象地丶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他哭得浑身瘫软,几乎站不住,只能靠在徐星野的身上,眼泪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徐星野的衬衫。他的哭声里,充满了这漫长岁月里所承受的所有不公丶所有折磨丶所有无法言说的痛苦和……那份至死都未能彻底磨灭的丶对爱与温暖的渴望。
徐星野什麽都没有问,只是默默地丶紧紧地抱住了他,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发泄着积压了太久的泪水。他轻轻拍着霁林瘦削的丶不断颤抖的背脊,如同多年前安抚那个因为被排挤而难过的小少爷。
“哭出来会好些,没事了……”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在周围人或诧异或怜悯的目光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蛇”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丶遍体鳞伤的年轻人。
而远处阴影里,一直默默守着的秦御,看着这一幕,看着霁林终于在徐星野怀里崩溃大哭的样子,心脏痛得几乎痉挛。他知道,能给霁林带来救赎的,永远不会是他这个造成一切痛苦的刽子手。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终于也从他的眼角滑落。
悔恨的泪水,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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