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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快停下,我铲了好肥土。”
却见林家媳妇早已眼疾手快,大铁锹一铲,向自家田里去了。
听了远处闹哄哄的,冯富贞直起身来,捶了捶发酸的背。
去年卖粮亏了许多,年後家里又刚交完她小叔的束修,大母越发俭省了,连插秧的佣工也不雇来用了,都是一家子丁口,并帮忙的亲戚们齐上阵。
用徐媪的话来说:“累这三五日,过後灌水捉虫又用不着你们这些孩子。”
如今见季胥又是雇人夯院墙,又是买牛车的,旁人概与她有说有笑,倒抢尽他们冯家风头,心里不自在,说:
“不就一辆牛车,好稀罕,谁家没有似的。”
“大母也真是,雇俩佣工能花几个钱,瞧我这身衣裳脏的,手脚都泡肿了。”
又是累,又是气,一时怨道,不禁红了眼圈。
“累了?去坐了歇会儿,这亩地剩了也不多,我一人就能插完。”
鲍予将她这气话听了去,说道。
一旁的妇人见冯富贞坐在田埂上,直揪那草根子,说道:
“我说徐姑,你家近百亩的田,今年怎的不雇人来相帮了?瞧把你家富贞给累的。”
徐媪正来送田间送晡食,因见那土垄上的热闹,正拉下张脸,闻言笑道:
“有什麽累的,我做女娘时采莲采桑,上山打柴,回来还得种两亩地,也不觉累,她就是日子太好过了,合该吃些苦。”
一点不提家里在俭省的事,招呼亲戚们都来吃饭饮水。
食的春韭烩肉,那肉都切成沫了,日子哪里好过了,偏还这样说,冯富贞越发怄了肚子气,怨道:
“大母先前还说,胥女到底不能越过咱家去,如今人家夯院墙丶盖牛厩,一雇就是十数人,还买得起牛车,威风凛凛的,哪里没叫越过去……”
被徐媪拉下脸剜了眼,声音方往低了去。
周边那片田也请了亲戚来相帮,田埂聚一簇在吃饭,说三道四的,也不避讳:
“我看胥女家有这势头,造房子丶打井丶夯院墙丶又是买牛,那豆腐肆是真好的营生,倒是要赶上冯家了。”
“是咧,那豆腐肆才开多久,连牛车都有了,倒是冯家,越发穷了,瞧着都不雇我们做活了。”
听的徐媪沉了张脸,偏生人还向着这头大剌剌的问:
“徐姑,可巧你家老三不是成年未娶,我看配人胥女,倒不算埋没了他。”
徐媪连笑意都没了一丝,重着语气道:
“浑说什麽?我家三郎是本固里唯一的读书人,合该娶大户小姐,怎能配个贾人。”
“又非市籍女子,到底是跟咱一样的编户民籍,还会赚钱,有何不好?”那妇人嘀咕道。
“混迹市井,钻营牟利的女娘,跟那些市籍之人没什麽两样,这种人断不能进我家门。”徐媪道。
鲍予想驳什麽,被冯二扯住袖子,便低头吃饭了,摇了摇头,只同冯二怨道:
“家里多少银钱都用在三郎身上了,束修丶买笔墨砚丶买书简,因着读书要穿好的丶用好的,
一年到头什麽活儿不干,也就去年农忙沾了沾手,就这样母还说累着了他,春耕都只要他在家温书,也不见有个一官半职的荐举,什麽时候是个头。”
冯二直扯她,示意她住声,被徐媪听见又该一通训。
在徐媪看来,冯三有官相,如今学经诵文,都在为将来荐举为官做铺垫,届时一人得道,全家鸡犬升天,是以徐媪素日待人和气,分外注重名声。
“季虎孩!”
只听的金氏一声震喝,撸了袖子从那牛车上揪下一个小兔崽子来。
原是季虎孩趁乱也混了上来,光为这处人多好玩,乐呵呵坐在後头,学着崔广耀摇头晃脑的。
不防被金氏逮下来,提着耳朵向家去,一路嗳哟叫唤,
“嗳哟……做什麽揪我,我与广耀兄玩的,没和二凤丶小珠她们三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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