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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大喇喇地向后,双手杵地,虽然仍旧危机四伏,但暗卫头子紧绷了这许久的神识难得松快那么一时半刻。小世子是个七窍玲珑的早熟心智,左右无人商议,只与林远两个臭皮匠半斤八两,还不如与向瑾唠叨唠叨。
无一苦笑,“扣押朝臣,乃我与林远的自作主张。”
“……”向瑾无声地张了张嘴巴。虽不曾问出口,但少年明晃晃的眼神不掩饰地抛出了质疑:你们两个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还能怎么想?
我一个专事暗杀窥探的影卫,他一个擅长打打杀杀的武将,平日里武力震慑不在话下,猛然间直面这样棘手的烂摊子,实属赶鸭子上架。放眼望去,四面楚歌,除了这一亩三分地里的寥寥几人可堪信任,当真是孤立无援,又束手无策。他们两个能商量出个什么万全之策来,无非先下手为强。
无一盘腿坐起来,耸了耸肩,“我俩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在陛下醒过来之前爆发冲突,总得抓些筹码在手。”他伸出一只手的五个手指,挨个点算着,“宫中虽在禁军辖制之内,但并不都是自己人,林远手下四大副将,有两个乃刘氏收买的走狗,皇城之内乱起来,大家顶多半斤八两。而距离京城最近的两大军营,南营统帅方羽乃康王一脉嫡系心腹,必然率先挑事儿,北营刘壤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且刚收了一万增兵,勉强能够压制南营。但康王那边蓄谋已久,动作一定快过我方援军,倘若再被他们拿住什么理直气壮的借口,散播开去,则除西北驻军之外,中原各地难免观望。届时,待飞鹰军千里驰援而至,怕是黄花菜也凉了。吾等先发制人,在宫中拿住百官,宫外控制宗室……起码避免了这些文官播撒谣言为虎作伥,就算打起来,也让他们投鼠忌器些。”
无一往房门处瞄了一息,恨声道,“倘若陛下迈不过这道坎……谁还管他三七二十一,干他娘的。”
向瑾将无一所述在脑海中周祥一番,“也算歪打正着,如若不是抢占先机令朝臣乱了阵脚,白日里也没那么好打发。”
无一摇了摇头,“归根结底还是世子急中生智的功劳。”
向瑾愁眉不展,“万不可掉以轻心,刘氏非善罢甘休之辈。”
一语成谶,太后回宫之后思前想后,深感不对劲。千载难逢的际遇,如何甘心就坏在一个疯癫少年的手里。她权衡利弊,当即趁天未亮便卷土重来。不过此番,她换了个打法,不再拖上宗亲朝臣,妄图众目睽睽持之有故。而是带上身手最得力的护卫,企图硬闯,揭开成景泽风寒微恙的谎言,一切则顺理成章。至于伤未伤到荣国公府世子,只要把握着分寸别闹出人命,将皇城内的权柄握在手中之后,谁伤的怎么伤的,还不任她信口推锅。左右飞鹰军也不是铁板一块,又远水解不了近渴,冒险一试,值当。
可惜,当刘氏一行踏着夜色在禁军自己人配合下暗度陈仓至皇帝寝殿门外时,却彻底傻了眼。门外不仅有林远亲自把守,他还请了久病在床的瑞老王爷亲临,据说早些年曾与荣国公在军中公事过的老王爷听闻宫中变故,径直被气得病中惊坐起,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反正此刻坐在殿外临时搭建的帐篷中,毫无疲态。此外,王爷对面还坐着户部侍郎崔楷。崔大人是替家中妹子,也就是荣国公夫人前来探病的。幼弟在宫中遭遇刺杀,犯了癔症,她忧心如焚,一介女流不方便入宫,只得请兄长代为关切守望。
不仅如此,此刻寝宫殿外空地俨然一副草木皆兵的架势。日前,刺客闯入陛下寝殿,惊扰了世子,此乃惊天大案。释放朝臣之前,林远当庭禀报谢太傅,太傅不得不特事特办,令刑部、大理寺连夜审理。于是,此刻此地变成了临时衙门,凡是瓜葛上的宫人官吏,皆被捆绑押解至殿门外,当场审讯。
泱泱外殿,灯火通明,流水车架,毫无可乘之机。
无一望着刘氏悻悻而去的背影,拍着林远肩背赞叹,“你小子这是被增智天王开了窍?”
林远嫌弃地瞥他,偷偷塞了一张纸条到无一手里,“不知何人传来的。”
无一回到内殿方才打开,上书一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知靠何方高人指点,暂时余下片刻喘息的间隙。但成景泽伤重不醒,就像是悬在整个皇宫大殿上的一把刀,谁也无法将那半口气彻底喘进肺腑里。
越是千钧一发,愈加风声鹤唳,再容不得半分行差踏错。太后、朝臣、宗室、内务府……宫内宫外,乃至京城上下,皆需得不错眼珠子地盯紧。寝宫大殿暂时被围得铁桶一块,无一分出精力来遍撒耳目,早出晚归。
向瑾不敢掉以轻心,以己身为最后一道屏障,干脆与杜院判一同守在陛下房中。日夜轮替着照顾伤患,也方便他自己诊治服药。毕竟,发了癔症是扯谎,但实实在在的惊惧是有的,少年忧思过重,难寐多梦。
向瑾头一遭协助杜老换药时,就被成景泽遍布全身的伤痕吓着了。出事那晚,他只远远窥见陛下周身被白布包裹着,竟不知其下伤口如此狰狞可怖,十几处血肉外翻着,深可见骨,衬得胸前那处致命伤也没那么扎眼了。
向瑾倒吸凉气,沾药的手禁不住颤动。
老院判瞅了瞅,“我来吧,你扶着点儿。”
老头恨铁不成钢,下手没轻没重,伤处顿时涌出新鲜的血液。
“您……”向瑾愁眉苦脸地求情,“轻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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