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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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月光下的第一次长谈（第1页）

镇长千金林婉儿带来的小小骚动，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糖果，甜味散尽后，湖面终究恢复了平静。沈青崖婉拒了她“常来玩”的请求，想必那位秦护卫也会如实向镇长汇报此间情况，那位掌管一镇事务的父亲，应当会约束女儿的好奇心。

园子重归宁静。沈青崖乐得如此，继续他研究灵植、开新式糕点的悠然生活。阿墨对“星光瓜子”的品鉴工程已接近尾声，得出的结论是：大火快炒的香气更奔放，但中火慢烘的回味更悠长，建议根据心情交替食用。

是夜，月华如水，清澈地流淌在灵植园的每一个角落。月光草舒展着叶片，贪婪地吸收着月之精华，周身散的莹白毫光比平日更盛，将小院映照得如同蒙上一层薄薄的银纱。清心莲在月下静静绽放，莲香清幽，与草叶的微光交织，营造出一种静谧而神秘的氛围。

沈青崖没有入睡，他搬了张竹椅坐在院中，面前摆着阿墨那温润的龟壳锅，锅里正用文火温着用清心草和少许星辰尘冲泡的“星辉清心茶”。茶汤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紫色，氤氲的热气中仿佛有细碎的星光在闪烁。阿墨趴在他脚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鼻尖几乎要凑到飘香的锅边。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一个略带沙哑、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院中响起，打破了月夜的宁静：

“啧啧，用玄水冥龟的背甲当茶壶，用星辰尘泡茶，小子，你这排场……比那些所谓的神仙世家还讲究啊。”

这声音来得突兀，仿佛就在耳边，却又缥缈无迹。沈青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惊慌。他能感觉到，这声音并无恶意，反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慵懒和调侃。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院子。月光下，篱笆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正是前几天在集市上，用那颗灰扑扑的古老种子，换走他一罐宁神茶叶的灰衣老者！

此刻，他依旧那副邋遢随性的模样，洗得白的灰布衣，乱糟糟的白胡须，倚靠在一丛看似普通的狗尾巴草边（那丛草在他身侧异常温顺，连穗子都不怎么晃）。他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朱红色酒葫芦，正仰头灌了一口，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清冽却醇厚的酒香，竟隐隐压过了星辉茶的香气。

阿墨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和酒香惊醒，猛地抬起头，黑眼睛警惕地盯着老者，喉咙里出低沉的警告声。它能感觉到，这个老者，和之前那些杂鱼完全不同！他身上有一种让它都感到隐隐压迫、如同面对深潭般莫测的气息。

沈青崖轻轻拍了拍阿墨的背甲，示意它稍安勿躁。他看向老者，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提起温在龟壳锅上的小陶壶，又取过一个干净的茶杯，斟了一杯星光流转的茶汤，推向老者的方向。

“前辈既然闻香而来，何不共饮一杯？尝尝这‘星辉清心茶’，是否对得上您的口味。”

老者嘿嘿一笑，也不客气，身形未动，那杯茶却如同被无形的手托着，轻飘飘地飞到了他面前。他拿起茶杯，先是眯着眼看了看茶汤中流动的星辉，又放在鼻尖深深一嗅，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好茶！清心草的宁神，星辰尘的浩瀚，还有这玄水冥龟背甲熬煮带来的那一丝混沌初开的温润道韵……妙！妙啊！”他赞不绝口，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咂咂嘴，意犹未尽。

沈青崖心中微动，“玄水冥龟”？原来阿墨的跟脚是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是不凡。他面上不动声色，又为老者续上一杯。

“前辈谬赞了。不过是山野之人，胡乱折腾罢了。”沈青崖语气谦和，却带着不卑不亢。

老者放下茶杯，浑浊却清亮的眼睛看向沈青崖，仿佛能穿透他平静的外表，直视野他体内那沉寂而浩瀚的【长岁】之力。他嘿然道：“胡乱折腾？小子，过分的谦虚可就是骄傲了。你这‘胡乱折腾’，可是把这方死水微澜的天地，都快搅动出旋涡来了。”

他伸手指了指园中的月光草、清心莲，又指了指角落那颗被可可灵糕“浇灌”过的古老种子，最后目光落在那些在月华下隐隐泛着金属光泽的狗尾巴草上。

“局部灵气复苏，法则微调，上古遗种唤醒，凡草生异变……嘿嘿，便是上古大能点化道场，也不过如此了吧？偏偏还做得如此……润物细无声，带着一股子烟火灶台气。有趣，当真有趣！”

沈青崖心中凛然，这老者果然非同一般，一眼便看穿了他园中诸多奇异之处的根源，甚至点明了他【长岁】天赋的本质是“润物细无声”地改变环境。他之前种种行为，在此老眼中，恐怕如同掌上观纹。

“前辈慧眼如炬。”沈青崖坦然承认，既然被看穿，再遮掩反而落了下乘，“晚辈只是随性而为，种种田，喝喝茶，并无搅动风云之意。”

“随性而为，方是正道。”老者又灌了一口酒，语气变得有些悠远，“天地太大，规矩太多，活得那么累作甚？像你这样，找个地方，种点花花草草，养只……嗯，养只特别的乌龟，想吃什么就研究什么，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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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看着沈青崖，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这园子，如今就像黑夜里的灯塔，虽然你自己觉得光很微弱，但该看到的，总会看到的。落星镇这潭水，比你想象的要深。镇守府？呵，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小角色罢了。”

沈青崖沉默片刻，饮了一口茶：“晚辈只求一方清净。若风雨自来，那便……接着就是了。”

“哈哈，好一个‘接着就是了’！”老者闻言大笑，声震四野，连周围的月光都似乎随之荡漾，“有这份心性，配上你的……天赋，倒也有趣。老夫今日喝了你的茶，便多嘴一句。”

他收敛笑容，正色道：“顺势而为，莫强求，莫干涉。你种你的因，至于结什么果，看天地，看众生，也看你自己。有时候，旁观，比插手，需要更大的智慧和勇气。”

这番话，似是提醒，又似是点拨。沈青崖细细品味，只觉得其中蕴含的意味深远，与他【长岁】天赋的某些本能感悟隐隐契合。

“多谢前辈指点。”沈青崖诚心道谢。

“指点谈不上，闲聊而已。”老者摆摆手，又恢复了那副惫懒模样，他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茶喝完了，酒也快没了，该走了。小子，好好种你的田，看好你的龟。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也不等沈青崖回应，身形如同融入月光之中，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清冽酒香，证明着刚才并非幻觉。

院中，月光依旧，茶香袅袅。

阿墨疑惑地看了看老者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沈青崖，似乎不明白那个让它感到压迫的老头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沈青崖坐在竹椅上，回味着老者的话，目光望向无垠的星空。

“顺势而为，莫强求，莫干涉……旁观……”他低声重复着，嘴角渐渐勾起一抹释然的弧度。

“听起来，和我的种田之道，倒是不谋而合。”

他低下头，对上一脸懵懂的阿墨，笑道：

“听到了吗，阿墨？以后咱们就安心种地，好好吃饭。天塌下来……嗯，先看看再说。”

阿墨似懂非懂，但听到“好好吃饭”，立刻精神一振，用力地点了点大脑袋。

月光如水，静静地笼罩着这一人一龟，以及这片开始变得不凡的灵植园。第一次与真正“高人”的长谈，便在茶香与酒意中，悄然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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