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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是为逼迫我,是想从我这要走好处,为此不惜施加种种折磨;今时,他却只求一个我能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将我因他受的伤都缝补好。
但他的缝补已经迟整整一年了。
我没有无谓倔强,他给我药,我多少还是喝点;太医日日诊脉,施针,我也受着。他时时刻刻都待在我身旁,盯紧了我,连我的呼吸都仔细注意着。
只是这副身子并未如他想象地迅速好起来,过三日,我喝药喝到一半,又是胸口一阵闷痛,在床畔呕出一口乌血,晕厥了过去。
这次晕厥沉得极深,又不知过去多少天。
清醒之时,舌尖苦涩,唇上正软,一小股药汤正被面前人仔细轻柔地缓缓渡入我咽中。他没有察觉我的转醒,似犹怕没能喂进去,手掌托住我后脑又往深里刺探,确认将每一处苦意都扫去了,方才退出来。
之后他的身躯别开了些,大约是去包下一口药汁。
如此情形,可见我醒得很不是时候。我不想看到他惊喜的模样,不想苏醒在暧昧的气氛里,这样,会让他的付出显得很有价值。还是找个他稍稍离开的时候醒,比较适合。
我便依然闭眼,佯装依旧昏迷。
元无瑾也依然一口又一口地替我渡着药汁,每一次都吻得极深,没有半分懈怠。只是,人醒着却装睡,我不自觉就要胡思乱想。
元无瑾此道十分熟稔,显然不像是第一次做了,也不知,他几时也曾这样偷亲过我。
或许,他也并非通过亲吻练来的此技,而是由于……所谓百技相通,这倒很有可能。
我正悄悄思索,不知为何,元无瑾喂第五口药的动作忽然停了。且静待颇久,他都没有继续的意思,半口药汁还停在我咽前,叫人着急。他竟不怕我会呛着。
然我现在依然是个昏迷的人,便只好继续等待。
过片刻,元无瑾匆匆将药汁替我渡了,就起了身。我不知他在做什么,但估摸肯定没有去包新的一口药来,因他只是在我身侧坐住了,久久未动。
我不明所以。
直到他的手指,将我身上某个大约很显而易见的地方,轻轻拨弄一下。
“……”
如此,我不仅苏醒最为尴尬,对元无瑾的照料,也难以再提起凶恶神色推拒,每日喝药更勤了。我不想被他问到“你为何那时会……”之类的问题,好好喝药,最能堵住他嘴。
过七日,太医说,我此次发病最危险的时候已捱过去,接下来就是仔细将养,少忧少思,让病在这个冬天不再发作,再缓一些下次复发的周期和烈度。
于是,元无瑾扶我在院中行走、加以锻炼,他时不时给我讲些俏皮笑话,又偶尔在人后悄悄叫我主子、将军,心情十分地好。趁此机会,我也可将那些过去很难劝出口的事,匀出来说一说了。这几日我略顺他意一些,也是有两分为此。
这天在廊下,我问起了合纵联军降卒的情况。
元无瑾道:“还在谷中放着,有待安排。我命人运了足够的粮食去,不至于饿死。我想……里面应该有不少阿珉新交的朋友吧,以前你都说,你交过一个。”
我道:“这次没有。我对卫国将士未曾过多关怀,并不太熟悉。但我想问,王上打算照例杀他们么?”
元无瑾望过来。
我犹记得在此事上劝他是个困难活,心中默默腹稿,道:“的确,这次降卒过多,哗变和消耗都是问题。但倘若,罪臣在王上这仍有几分薄面……”
元无瑾笑了一笑:“阿珉,你没注意听,我已经把粮食运过去了,暂解他们吃饭的燃眉之急。之后,我会仔细安排他们的去处,尽可能将他们打散,安进大殷各地。只是人实在太多,一时间处置不完而已。”
许多腹稿都不用讲了。我也向他一笑:“原来如此。”
元无瑾将手收至胸口,很小心道:“阿珉,你相信我,我这次……以及以后,都不会再做错。我什么都会改,你……不放心,也可以一直看着我改。”
我依然笑:“罪臣相信王上。有王上此话,罪臣死而无憾。”
他顷刻面色惨然了些,握住我手:“阿珉,你,别胡说。大殷的太医医术高明着呢,你能养好的。”
我抬袖挡了挡风,道:“王上,罪臣有些冷,想先进屋了。”
可能在元无瑾眼里,如今虽非最佳的情形,至少当下,亦是不错的。他已通过抛却尊严到卫国追随我,换回我许多真心。如今,情势将我送回到他身边,地位再度扭转,我只能依附他而活,他似乎只需照我的想法当好这个王,就能把我最后两分心意哄回来。
至于叛国之罪,是麻烦事,但他是王,他狠下心,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践踏殷律,说什么是什么。我想,他为了我,肯定做得出。
我为养病,睡得很早,元无瑾也跟着天暗便即刻早睡。这天晚上,我们上榻后不久,外面有人小声敲窗,而后身上始终圈在我腰上的手便松开了。我觉得奇怪,问他,他答,这是朝上有紧急的奏报,要即刻呈他面阅,于是他出去了,我点起灯,等他回来。
这一去是整整一个时辰。
元无瑾回来时,神思恍惚,爪子搂我也不如先前紧,眼睛久久睁着,不愿合上。
我问:“王上,可是部分重臣进言,让您为大殷律法之表率,尽快割爱,定案杀臣?”
元无瑾不答,手指在我衣上纽紧:“不用管,他们……都是嫉恨你。”
我道:“罪臣从太子殿下那听说,栎侯一行势力已被肃清,臣在朝上应已无甚敌人。但今日,众臣依然如此进言,还不呈监国太子,而是快马加鞭送来王上面前。这说明,问题不在臣,在于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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