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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夫君早些歇息去吧,霜霜的婚事我有数。”
眼见妻子不知何时生出几根华发,她还为家里操持几十年,登时对那晚的自己生出几分後悔之情。但浸淫官场多年,年近半百的他已经低不下头对她说情话了。听了肖氏的话後也没多留,转身就出了芙蓉苑。
徐霜霜闻及父亲想把自己嫁给寒门举子,登时也崩溃了,瘫坐在地上。寒门,还不如张居安,张居安好歹还有个在朝为官的爹。而寒门士子,要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少年才能混出名堂?
她在徐家一个月就要裁十二套衣服,吃食更是精细,身边日日仆妇环绕。若嫁去寒门,她还能拥有这样奢靡的生活吗?想到自己以後可能要侍奉婆母,要拿自己的嫁妆去填夫家窟窿,顿时忍不住大哭起来。
…………
回到兰芝阁後小瓷才打开了话匣子,“小姐,徐霜霜也太恶毒了吧,她自己不想嫁进张家,就让自己堂妹跳进了火坑。张尚书官职虽大,但年龄也大啊,都和二老爷一个岁数了,儿子都比三小姐大几岁。”
兰姝倒是在意另外一件事,“你说,宴席离二房後宅那麽远,张尚书为何要去三小姐的房间。”
“小姐,这事奴婢听了些小道消息,听孙婆子说,三小姐长得像张尚书难産的小妾小肖氏,就是您的那位亲姨母,国公夫人的庶妹。张尚书喝醉酒後,看着有几分像的三小姐,立马就尾随她进了菡萏院。”
“怪不得,我并没有见过那位姨母,我们之前就觉得她像母亲,没想到她更像姨母。”兰姝若有所思。
“可是三小姐是二老爷生的,而且孙婆子说二老爷虽然小妾多,但并不怎麽管教庶女,那为什麽二老爷又对她百般维护?”
不止兰姝二人很好奇,只听了两句风言风语的人更好奇。大家族里谁家没有丑事,如今都想一窥,辉煌徐家这内宅的冰山一角。
…………
翌日,张家就请冰人上门提亲了。还放出消息,张尚书在徐老夫人寿宴上,对三小姐一见倾心,愿以平妻之礼迎娶,长子和二小姐的婚事已经作罢。
和徐霜霜一样不好的还有张茹倩,她听到消息後,心想自己的父亲要娶一个能给他当女儿的人时,天都塌了。
原本前几日看徐霜霜和大哥定亲了,她还有些高兴。徐霜霜平日里只喜欢和安和公主来往,瞧不起她,自己每每对她只有巴结的份。倘若她嫁进来,定是要叫她吃些苦头的。她都做好准备,要如何磋磨这位高贵的大小姐了,她很期待她卑微屈膝,讨好自己这个小姑子的样子。
没想到要嫁进家里的,却变成了她的堂妹,还是嫁给她爹。自己以後岂不是要对和她岁数一般大的女郎,行长辈之礼?她嫁进来还是平妻,自己的生母却仅仅是个良妾,这怎麽能忍?她也想知道,在徐家寿宴上到底发生了什麽。
她本想过去找母亲说道说道,姨娘却告诉自己,母亲回来後就病得起不了身了。她还想多问几句,姨娘却把自己赶出来了。
她的生母,原是母亲身边的丫鬟,後来给父亲做了妾後,依旧对母亲伏低做小,在她身边做着丫鬟的活计。好在母亲与人和善,对她们很好,并不曾苛待,家里的三个哥哥也很宠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
张家主院里,青露把手中的帕子拧干後,放在了陈氏的额头上。她凝视着床上的主母,可她眼神淡然,似乎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人。
躺在床上的陈氏还在瑟瑟发抖,苍白的嘴唇一直嗫嚅着,“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不是我杀的你,求求你,我错了,别来找我。”
…………
徐冰涵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几个丫鬟婆子,知道这都是她那位好嫡母送来的,美其名曰教自己规矩,实则她却是想折磨自己。一个月後她就要出嫁了,她这位好嫡母可真是沉不住气,难怪这麽多年一直都是肖氏在管家。
不错,昨日她是故意引张岱过来的,和记忆中的样子不同,如今他早已生出华发。自己当初咽气前没见过他,醒过来後却已是到乡翻似烂柯人。[1]
她知晓张岱所有缺点爱好,昨日自己不过是在房中和他交谈了几句,他便跪在老太太的院子说要娶她。简直和她的目的不谋而合,她要进张家,要他们所有人给自己的孩儿赔命,一个都逃不掉。
至于她那位便宜爹,当初欺负了妍娘,现在还混不吝地想对她做什麽?
妍娘的孩子长大了,她那天瞧见了她,和妍娘长得并不像。妍娘温温柔柔的,而她的女儿太妖艳了,艳冠群芳,也不知道这般貌美对她来说是好是坏。只希望徐世子是她的良人,希望她能比自己和妍娘过得更顺遂,儿孙满堂。
徐谓被大哥勒令这一个月都不得住在徐府,他今日喝得醉醺醺的,躺在了祝寡妇的怀里,想起来往事。当初娶了美娇娘後也和她蜜里调油好几年,但是後来他遇到了妍娘。他是大嫂家的表妹,她温顺可人,他想要她,他也那样做了。他欺负了她,她也不闹,只会在难受的时候哼唧几句。
直到後来东窗事发,被林氏发现了,她说她不愿意为妾,她求到老太太面前放她走。林氏推了她一把,没想到竟害得她小産,那是他们唯一一个孩子,还没有成型。
残阳如血,馀晖把天边的晚霞都染成了朱红,而木槿堂里也端出来一盆盆血污,红到刺眼的,是她的,也是他们的孩儿的。
事後他进去看她,她却哭着求自己放过她,原来温顺的绵羊也会反抗。凌峰知道自己和她的事,却依旧求娶了她。他们去了简州,只是後来听说她身子弱,生不了子嗣,她婆母又给凌峰纳了三房美妾。是自己害了她,他对不起她,他甚至都不敢去打听她的消息。
直到上个月看见她的女儿时,他才知道,三年前她竟然随着凌峰去了。自己这二十年过得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却不曾想,故人早已香消玉殒。
今日看到自己那个小女儿,竟生得和妍娘有几分相似,还有她头上那只白玉簪,和妍娘当初常戴的那根一模一样。
他当初与那毒妇决裂後,就懒得管後宅之事。反正後院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多年来也不曾管过这个女儿,如今却没想到,他的女儿竟长得像妍娘,莫非她是转世过来的吗?
“娘,阿爹睡着了吗?”简朴的房间里冒出来一个娇俏少女,生得苗条,看着只有豆蔻年华的样子。
祝寡妇见女儿探头探脑的模样,连忙把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後轻轻为男子拭去眼角的泪。
她知道徐郎定是遇到烦心事了,他每每伤心都会上自己这来。自己一个寡妇带着个幼女,这麽多年全然靠他的相助,母女俩才能安稳度日。
他孩子不多,也乐意让自己和前夫生的女儿叫他爹。她是心甘情愿做他的外室的,世间没有男子对他们母子这般好了。她不求他日日来,但求他不高兴了,上自己这里来,自己也能给他一个安静的住处。她盼着他来,却也盼着他日日顺心。
[1]摘自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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