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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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寒月追踪（第1页）

破庙的木门在身后吱呀合拢，凌尘抹去脸颊的雨水，将那封关于六扇门铁手的密信贴身藏好。方才激战留下的血气混着雨水的腥气萦绕鼻尖，左臂伤口在奔跑中阵阵抽痛，提醒着他这场逃亡远未结束。玉佩碎片不知何时已落回腰间，冰凉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衣襟传来，方才自护主的金光仿佛只是错觉。

他辨明方向，朝着京城方向疾行。雨势渐小，天边透出微光，将沿途的树影拉得颀长。路过一片密林时，隐约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回头却只看到风吹叶动的残影。他握紧长剑，加快了脚步——经历过迎客楼的变故，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警惕。

雨水将青石板路洗得锃亮，倒映出两旁错落有致的屋舍。凌尘挑了家临河的客栈落脚，刚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大堂角落传来的呻吟声便绊住了他的脚步。

一个裹着破布条般褴褛衣衫的乞丐，瑟缩在油腻的长凳底下。他那条扭曲变形的右腿怪异地蜷着，裤管早被暗红血渍浸染得硬。周围食客纷纷侧目掩鼻，窃窃私语间满是嫌恶。掌柜抄起扫帚，一脸嫌恶地戳着地面："去去去！快滚！别在这儿碍眼！"

“等等。”凌尘伸手拦住掌柜，蹲下身查看伤口。那伤口边缘泛着黑紫，显然是被毒蛇咬伤，若不及时处理，恐怕性命难保。他解开腰间药囊——那是楚嫣然临别时塞给他的，里面还剩些解毒的草药。

指尖刚触到乞丐的伤口，客栈对面茶摊的竹帘轻轻晃动了一下。

苏清瑶压低斗笠，看着客栈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指节因用力攥着袖中的暖玉而泛白。这半月来，她一路追踪凌尘的踪迹，从荒山野岭到繁华城镇，破庙外那场激战她亦看在眼里，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现身。

她望着凌尘专注处理伤口的侧脸，心头泛起一阵酸楚。不过半月未见，他鬓角竟添了几缕极淡的银丝，像被霜雪染过，再没有从前那股少年人的飞扬。缥缈峰雪夜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那时他还笑着说她的冷月剑法缺了点烟火气，墨影则在一旁用暗器在树干上刻下孪生兄弟才懂的记号，三人围坐篝火旁，谁也没料到分别会那样猝不及防。

苏清瑶悄悄摸出油纸包，里面是按楚嫣然配方改良的金疮药。当初在缥缈峰分道扬镳时，说好一月后在寒月宫山脚下的酒馆汇合，可她等来的只有幽冥殿血洗药神宗的消息，和千机楼布的、悬赏凌尘项上人头的暗榜。

油纸包刚塞进客栈门槛的缝隙，后颈突然袭来一阵寒意。

苏清瑶的短剑几乎是本能地出鞘，却在看清来人时顿住了——墨影的乌鞘长刀正贴着她的颈动脉，刀身映出他眼底翻涌的红血丝。这半月不见，他瘦得脱了形，蒙脸的黑布沾着干涸的血渍，唯有那双眼睛，还带着从前并肩作战时的锐利。

“说，你为何跟着他？”他的声音比刀还冷，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清瑶的剑尖停在他心口，忽然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墨影，你用这把刀对着我的时候，还记得缥缈峰上是谁替你挡了慕容绝的毒掌吗？”

刀身猛地一颤。墨影的瞳孔在斗笠阴影里剧烈收缩，像被这句话刺中了软肋。

那是半月前的事了。他们四人从缥缈峰突围后，本想先找地方落脚，却在半路遭遇千机楼的伏击。无面楼主亲自出手，以墨影的性命要挟凌尘交出玉佩碎片。当时墨影被铁链锁在石柱上，眼睁睁看着凌尘为护他，硬生生挨了楼主三掌，咳出的血染红了半片雪地。

“我”墨影的喉结滚动着，握刀的指节泛白。

“你选择了回去当你的杀手。”苏清瑶的声音陡然转厉，短剑又逼近半寸，“你可知千机楼的追杀令布时，凌尘为了找你，单枪匹马闯了三次黑风崖？”

长刀“哐当”落地。墨影猛地后退两步，撞在廊柱上，蒙脸的黑布滑落下来，露出左额新添的狰狞疤痕——那是他反抗无面楼主时，被烙铁烫下的印记。

“我已脱离千机楼。”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楼主用子母蛊控制我，我假意顺从，昨夜才找到机会毁了蛊虫卵。”

苏清瑶愣住了。她看着他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勒痕，想起半月前他被楼主带走时，那绝望又不甘的眼神，心口突然一阵紧。

“那你”

“我找了他七天。”墨影打断她，望向客栈的目光里带着刻骨的痛，“无面楼主说，他拿到了山河社稷图，已经投靠了幽冥殿”

苏清瑶这才明白。原来这半月的隔阂与猜忌，都是有心人布下的局。她想起寒月宫宫主临终前的话——幽冥殿和千机楼早就勾结，他们要的从来不止是秘宝，更是要离间所有可能威胁他们的人。

“他没有。”苏清瑶收起短剑，从怀中掏出块碎布，那是她从幽冥殿暗探身上搜来的，上面绣着千机楼的蛇形标记，“这是他们伪造的证据，故意让你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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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影接过碎布，指腹抚过那针脚——千机楼的密探绝不会用这种粗劣的绣线，这分明是刻意为之。他猛地抬头，眼中的迷茫被决绝取代：“他们在哪？”

“客栈里有三个黑风堂的人，腰间挂着骷髅令牌。”苏清瑶压低声音，“我跟踪他们三天了，他们在等煞神的命令”

话音未落，客栈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凌尘正扶着那乞丐往二楼走，而三个黑衣汉子正假装喝酒，手却都按在腰间的兵器上。

“我去通知他。”墨影弯腰拾起长刀，动作间带起一阵风。

“等等。”苏清瑶拉住他的衣袖，指尖触到他胳膊上凸起的筋络——那是长期被铁链捆绑留下的痕迹，“他现在还不知道你”

“我知道。”墨影的目光落在凌尘的背影上，那里有一道新的刀伤，和他后心的伤口位置一模一样，“但有些债，必须当面还。”

他转身走向客栈时，苏清瑶突然想起缥缈峰的那个雪夜。当时凌尘笑着说“等这事了了，咱们四个去江南看桃花”，墨影难得地接话“我知道有家酒馆的桃花酿不错”，而她红着脸别过脸，假装没听见。

檐角的雨还在滴，落在青石板上，像时光在轻轻叩门。苏清瑶握紧袖中的短剑，望着那道即将踏入客栈的背影，忽然有种预感——这场迟来的重逢，或许会比风雪更凛冽。

客栈里的怒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紧接着便是兵器相交的脆响。墨影推门而入的瞬间，正见凌尘的长剑与一柄鬼头刀相撞，火星在晨光里四溅。

“墨影？”凌尘看到突然出现的弟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手中长剑却未停顿，顺势挽出一朵剑花，逼退身前的黑衣汉子。

墨影没有多余的话，长刀出鞘，直取右侧那名汉子的后心。他的身法依旧迅捷如鬼魅，刀刀狠辣，显然在千机楼的这些日子，并未荒废武艺。

苏清瑶也从窗外翻入，短剑如灵蛇般刺向最后一名汉子的手腕。那汉子惨叫一声，短匕掉落在地。

三人配合默契，仿佛从未分开过。凌尘的剑法堂堂正正，如行云流水；墨影的刀法则诡谲凌厉，似暗夜魅影；苏清瑶的短剑穿梭其间，精准狠辣。不过片刻功夫，三个黑衣汉子便被制服。

墨影一脚将为的汉子踹倒在地，厉声问道：“煞神在哪？”

那汉子紧闭着嘴，不肯说话。凌尘上前一步，长剑抵住他的咽喉：“说不说？”

汉子看着凌尘眼中的寒光，终于害怕了，颤抖着说：“煞、煞神大人在镇子东头的破庙里”

话音刚落，他突然脸色一变，嘴角溢出黑血，竟自尽了。另外两个汉子也想效仿，却被墨影和苏清瑶及时点中穴道。

“看来煞神是早有准备。”苏清瑶皱眉道。

凌尘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身边的墨影，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先进屋再说。”

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客栈里的尘埃。三人并肩走上二楼，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像一迟来的序曲。前路依旧充满荆棘，但此刻，那份同生共死的默契，已悄然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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