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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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荆棘中的栖息（第2页）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小梅和另一个卫生员将几个伤势较轻、可以活动的伤号扶到屋外晒太阳，也把林薇的木板床稍微抬出来了一些，让她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部分病房里的阴霾和寒意。林薇眯着眼，看着营地里的景象。士兵们在空地上练习刺杀，口号声震天；一些妇女在溪边浆洗衣物，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嬉戏，虽然衣衫褴褛，脸上却有着属于孩童的天真笑容；远处山峦叠翠，云雾缭绕，景色壮美，暂时掩盖了战争的创伤。

这时，她看到老周和水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几天休整，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虽然依旧打满补丁）百姓衣服，脸上的疲惫之色褪去不少，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林姑娘！”水生远远地就高兴地挥手，快步跑了过来。老周跟在他身后，脸上也带着难得的轻松。

“水生哥，周大哥。”林薇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你们看起来好多了。”

“是啊，吃了几天饱饭，睡了几个好觉，缓过劲来了！”水生憨厚地笑着，挠了挠头，“林姑娘，你的腿怎么样了？还疼得厉害吗？”

“好多了，苏队长说在慢慢恢复。”林薇说道，目光看向老周，“周大哥，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老周在她床边的石头上坐下，神色恢复了惯有的沉稳：“我跟水生商量过了，暂时就留在这里。后勤处缺人手，我们有力气，能帮上点忙。这世道，哪里都不安全，这里……挺好。”他顿了顿，看着林薇，“林姑娘，你呢？等你伤好了……”

林薇沉默了一下。她的目的地是重庆，那里有沈惊鸿安排的接应人。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短期内根本无法进行长途跋涉。而且，经历了这一路的生死，她对这片土地，对这里的人，产生了一种难以割舍的牵连。

“我……我也不知道。”她轻轻摇头，目光有些迷茫，“先养好伤再说吧。”

老周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水生则兴致勃勃地跟林薇讲起他们在后勤处帮忙的事情，劈柴、挑水、修缮房屋，虽然都是粗活，但他干得很有劲头，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稳出力、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饿死或者被鬼子抓走的地方。

看着水生脸上纯然的满足，听着老周话语间对这支队伍的认同，林薇心中感触良多。对于他们这样在最底层挣扎求生的普通人来说，一个能让他们靠劳动吃饱饭、能庇护他们不受战火直接摧残的地方，或许就是乱世中最实在的“理想国”了。

这时，一阵略显稚嫩却异常认真的读书声，从不远处传来。林薇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坐在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战士身边，跟着他念字：

“人——口——手——，

山——石——田——土——

我——们——是——中——国——人，

不——做——亡——国——奴！”

孩子们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林薇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热。在这朝不保夕的深山根据地，他们依然没有放弃对下一代的教育，没有放弃对文化和精神的传承。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读书声，其意义，或许并不亚于前线的一场胜仗。

“那是文化教员小张，只要有空，他就教孩子们认字。”小梅在一旁轻声解释道，“政委说，仗要打，但未来也要想，不能让孩子们都成了睁眼瞎。”

林薇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那个关于《韧草》的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

她或许暂时无法前往重庆，但在这里，在这片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土地上，她同样可以记录，可以声，可以用她的笔，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目光穿过层峦叠嶂，仿佛看到了那个远在上海、身处险境的男人。

惊鸿，我找到暂时栖息的地方了。这里很苦，但很有力量。

她默默地在心中说道。

我会好好活下去，也会……试着在这里，让《韧草》出第一声微弱的呐喊。

阳光洒在她苍白却坚定的脸上，仿佛为她注入了新的生机。

荆棘丛中，她这只疲惫的孤鸟，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的枝桠。而属于她的战斗，将以另一种形式，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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