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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霁深吸一口气,瞥了眼坐在旁边的男人。老大不小,一看就是那种上有老,下有小的的年纪,面相挺和蔼,长得不像会干坏事的模样,谁能想到下手速度那么快,把她车的后事都给想好了,方式未免太过惨壮了些。
“警察同志,我签完字后—”
斜刺里传出一道声音打断了明霁的话,循着声源看过去,嘈杂的门口挤进来一位矮小的身影。
“东寻,东寻!”
警察跟着站起来,招呼老妇人坐下,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对明霁解释道:“这是当事人家属。”
老人头部覆盖着银丝,沧桑的脸上长满皱纹沿着脖子一路弯弯曲曲爬上额头和眼角,皮肤松弛耷拉下来,说话间一抖一抖的。
“警察同志,你们确定是我儿子偷的车吗,是不是搞错了?”她一双黝黑粗糙的大手抓住男子的胳膊,浑浊的眼珠一转一转的:“我儿子从小到大都老老实实,怎么可能犯法,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
“大娘,您先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警察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熟练地处理问题:“监控显示的确是他偷了人家的电动车,事后卖掉了有价值的电瓶和头盔等一系列物品,为了销赃最后送到了废品站。”
“监控黑洞洞的能看出来什么东西,人又小,谁知道是不是他的脸。”
“您儿子都承认了,您不相信可以去问他。”
男子说话了:“是我偷的,本来一切都顺利的很,就她那破车也没卖多少钱还吃了一脑袋官司,早知道就不偷你的车了,你旁边的自行车估计都能卖个好价钱。”
明霁:“…………”
“你、你怎么那么不争气啊,干丢人的勾当!”老人的声音犹如粉笔划在黑板上,“你说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当小偷,你让我以后在别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啊。”
男人“啧”了一声,无所谓道:“头长在你身上,你还不是想怎么抬怎么抬,你仰到天上去也没有人管,不要把我当做原因,大不了我不做你的儿子就是,咱俩没了关系,我也不用每天为你那一点点可怜的钱发愁,我知道你也讨厌我,何必互相折磨是吧。”
明霁默默端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喝起来。
好炸裂的发言,这年头的啃老族都那么嚣张无赖的嘛!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和男人来了个亲切的问候,老人垂下手,止不住地皮肤紧绷起来,这一巴掌耗费了她不少力气,打完之后她跌坐在椅子中,低着头喘粗气。
“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舌尖顶起腮帮子,摊开双手,笑了一声:“才说了没关系,你就打了我,是不是该给点赔偿?这样吧,我不要多,看见你旁边的人没,她是失主,我反正是无论如何都拿不起这个钱,你不是厉害的很吗,你把钱给她,咱们吶从此以后就两清了,桥归桥路归路。以后我再犯事,你也不用来找我,现在我的事情就是去蹲大牢,拜拜了您内。”
明霁突然觉得自己的下巴出了问题,这是一个儿子对母亲说的话吗!
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个电瓶车被偷的值。
老人有气无力道:“钱,你就知道钱,我哪里还有钱,我的钱都被你拿的一干二净了,我上哪里去找钱,你就不应该去偷。”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你就不应该让我当你儿子。”男人继续淡然。
接下来又是新一轮的扯皮,总的来说是儿子宁愿一辈子蹲大牢也不愿意出来找一份正经工作,母亲则是一遍又一遍强调没钱的事实,咬的死死的。
民警忙成哪咤,事情不但没有进展,反倒越来越棘手,明霁无聊地呆了十分钟,想到新鲜的,刚出炉的卷子还没有改,合上签好字的文件交给民警要走人。
谁知,噗通一声,明霁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大马趴。她的裤脚被人拽住,动弹不得,老人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腿,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姑娘,我听说这种情况可以出一份谅解书,我实在是赔不起了,你帮帮我。”
一瞬间四面八方的视线聚焦在明霁身上,都像钉子一样钉在她的身上。
明霁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徒劳地用双手拉她起来,弄的满头大汗,愣是扶都扶不起来。
刚才无动于衷的男子坐了起来,胳膊伸出一半又触电般地缩回去,脸上一片空白,还有惊愕。警察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混乱中维持仅有的秩序。
明霁有点生气,但还是心平气和:“奶奶你稍微冷静下,有话我们好好说,不要这么激动,你先起来。”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能说的能做的我都做完了,我真的拿不出一滴了,把我老太婆卖了我也还不起,姑娘你长的那么好看,一定是个好心肠,我求求你,下辈子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明霁脸色难看:“奶奶你不要把一切想的太严重,我没想——”
“很严重的,这对你来说应该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吧,你穿的那么好肯定有钱。只要你一句话,你和警察说一声我们就没事了,你就说一句吧。”
明霁抬头看看天花板,发出深深的叹息,还没说话,一个声音插进来。
“我见过求人的,还从来没见过抱着人大腿道德绑架求人的,这趟公安局没白来,长见识了。”
明霁觅声望去,米南走过来。她今天没有喝酒,看上去精神多了,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的毒辣,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奶奶,我们有钱人的钱也是钱。天上不会掉馅饼,大风也不会把钱吹到我手里,蚊子腿也是肉,你们自己犯下的错凭什么要别人为你收拾烂摊子,你儿子不偷做个守法公民不香吗?不去找你儿子反而找受害者,倒反天罡也不是你这个倒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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