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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如蒙大赦般大口喘息,一双警惕如小兽的眸子望来,黑白分明,似又要说出令他不悦之言。
“日後纵再恼怒,莫要伤及自身。你不心疼,我却是心疼万分。”
谁会不心疼自己?一巴掌打醒自己,再值得不过。
她默不作声,他便又幽然道:“你那婢女言道,今日你碰了後背,且伏下,一并上药。”
兰浓浓只觉被戏弄,登时大怒,擡手指斥:“你不要太过分!言而无信,欺人太甚!”
覃景尧并指轻压她的手,眉梢微挑,振振有词:“我方才是说上了药便好,自然是指有伤之处皆需上药。”
他随即又点了点她护在肩前的左腕。
兰浓浓这才觉左腕伤处刺痛袭来,怒得头隐隐作痛,咬牙道:“我後背没有受伤!”
“有无受伤,需检查後方知。”
“你!无-耻!”
然而她再多怒骂于他不过隔靴搔痒。他一副不上药绝不罢休的姿态,她反倒投鼠忌器,稍一迟疑,他竟真作势擡手。
二人僵持半晌,皆互不退让。
兰浓浓目光无意识扫向暗格,欲故技重施迫他退让,然未及行动,他却似未卜先知般迅速抽开暗格,将其内之物取出掷于榻外。此刻榻间再无尖锐之物可寻,她因是睡下又醒,发间连支簪子都未簪。
可眼下情形,越拖延于她越不利。
兰浓浓闭了闭眼,别无他法,只得呼哧喘着粗气将左手递去,强忍触碰立时收回,捋发至胸前,缓缓背转身,却终究无法对他宽衣解带。
她捂着头作最後挣扎:“男女授受不亲,叫碧玉来!”
女子娇羞之态,尤为动人。
虽只露一截後颈,双手紧攥衣襟却将腰肢勾勒得极细,肩胛之下自左而右一道细痕隐现。过度紧张令她喘息急促,恍若难耐,
覃景尧调息运气,嗓音却无端发紧:“她二人近身伺候,却不知你脸上带伤,何以取信?浓浓若动不了手,我替你更衣便是。”
兰浓浓未及开口,便觉一阵热意袭上肩头。她大惊之下猛地向前躲闪,可这拔步床乃她重金定制,床头後便是一架半人高的衣柜。五指扣上柜门已无前路,腰肢因而挺起前倾,曲线蜿蜒起伏,分外婀娜旖旎。
身後人眸光骤然一深,她却浑然未觉,十指紧扣用力至指尖发白,挣扎间气息紊乱,引得肩背不住起伏。
良久,兰浓浓缓缓坐直身子,肩背挺直,丝绸软衣倏然自肩头滑落,悬垂肘间。雪白脊背上横亘一道半指宽的粉色系带,粉白交织如花瓣嫩蕊,纤秾合度,坦然展露,美得惊心动魄。
身後许久无声。兰浓浓正欲开口,堆在腰间的寝衣忽被披回肩头,厚衾亦裹拢而来,只听一句,无伤,再回神时榻间已空,门声随即轻响。
她撩开床帐探看,屋中确已无人,方长舒一气。垂眸系衣时,衣带不堪受力,刺啦一声双双断裂。
兰浓浓擡起头,望向窗外,唇角勾起,自喉间溢出一声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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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阖家团圆之日。
兰浓浓照常起身,仿若昨夜无事发生,依自身步调耐心调养。然头中不时作痛终是隐患,待莫畴诊脉完毕,她便主动将症状细述,虚心求问:“...尤其情绪起伏时,痛楚尤甚。敢问莫大夫,待我痊愈後,这头痛之症可会根除?抑或会留下头疾之患?”
莫畴闻言略作沉吟。此事大人亦每日必问,他已多次向大人阐明,头不比身,身体可借外力强健,头脑却不可妄动。
姑娘这冻症,显然伤及根本。春秋温煦,不受季候刺激时倒无大碍,然夏日闷热,冬日严寒便最为难熬。
他之见,患者当知自身病状,方能妥善应对。而姑娘通透豁达,略通医理,从不讳疾忌医,理应告知实情。只大人关心则乱,恐姑娘知悉详情後反致忧思伤身。
兰浓浓对中医素怀敬意,见他沉吟不语,面色高深,便以为必留後患。她早有猜测,倒也不惧,遂善解人意道:“莫大夫不必为难。我自知头疾难愈,只望您多留医嘱,告知我如何应对便好。”
她这般善解人意,倒令莫畴有些汗颜。他未再擡头,实是姑娘脸上指痕虽浅却格外醒目,今早初见确将他惊了一记。幸而看痕迹不似外力所致,否则这府中怕是难免见血。
女子娇贵,姑娘狠起来连自己都打,实在叫人佩服。
“姑娘心性之通透,非常人可及。只要保持心绪平和,忌大喜大悲,冷热季节多加留意,莫吹风贪凉,便无大碍。常言道冬症夏治,待入夏日,小人为姑娘调配良方,必能事半功倍。”
兰浓浓颔首,又问了汤药还需服用多久,方起身送客。
去书房时,碧玉青萝紧随其後。昨日累她们受责,兰浓浓心有歉疚,便唤二人回去歇息,不必相伴。
往常此时她们便会遵命退下,今日却借故推拒,只道守在一旁绝不扰她。兰浓浓只当二人是怕她再行差踏错牵连她们,自己既有前科已失信于人,便未再多言。
未至入夜,鞭炮声已自四面八方砰砰炸响。冬日天黑得极快,兰浓浓听了不过片刻,天色已全然暗下。
无数璀璨烟花在此时点亮夜空,琉璃顶被映得流光溢彩,噼啪声不绝于耳。隔了层穹顶,又仿佛周遭一片寂然
一阵有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兰浓浓闻声望去,见提膳的婢女们列队入院,行至身前依次屈膝行礼。不多时,各式膳食香气自屋内迸发,馥郁扑鼻。
兰浓浓循香入内,便见那张直径约半丈的圆桌不知何时已被扩宽一倍。同套白底红釉招福器皿,大碟小盘里外三层铺得满满当当,菜色鲜亮,摆盘精巧,琳琅满目。
前两年过年,自姑姑处归来後,她独自一人也不曾亏待自己。从酒楼点了几样菜品回来,摆了五副碗筷凳椅,全家福搁在对面,父母兄姐笑容满面似在倾听。
院里屋内花灯彩画高悬,瓶中插着花,茶几上鲜果瓜子堆得满满当当。可从头到尾只她一人说话,话音一停,便是满室寂然。
“怎不坐下?”
兰浓浓自回忆中抽神,门厅处一道颀长身影迈入。她擡眸瞥他一眼,未作声,自顾就近落座。未唤碧玉二人,有他在,她们断也不会同席。
忽想起什麽,又起身入内室,片刻後执了两只红包出来递给二人,含笑道:“今夜外头热闹,你们终日陪我在府中闷着,也该出去松快松快了。”
二人接过红包,对视一眼,屈膝领赏谢恩,却未挪步。
“既是主子有令,便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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