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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妍正在扣着长袄上的琵琶扣,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便道:“我晓得。这雪是从昨晚后半夜时分开始下起的。”
四月一听,面上的笑意就跟冻住了似的,只僵在那里。同时她心里也不大自在起来。
姑娘竟能一下子就说得出来这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那不也就是说,姑娘昨晚到了后半夜时分还没有睡着?
姑娘心里这到底是装了多少事呢?
四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很是心疼简妍。但她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手脚麻利的伺候着简妍梳洗。
待得她伺候简妍梳洗完,碧纱橱上的碧青软绸帘子就被掀开了,有个丫鬟走了进来。
这丫鬟十六七岁的年纪,生的甚为的细巧干净。
她手中提了一架竹雕大漆描金的食盒,进来之后对着简妍屈膝行了个礼。
“姑娘,这架食盒是方才太太屋里的珍珠姑娘送了过来的,说是姑娘今儿的早膳。”
这丫鬟名叫碧云。那日简妍同简太太说了她不去周元正别院里去住的事之后,次日周元正就打发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妈妈过来,说是要让她们两个近身服侍着简妍。
简妍也没有推却,一人给了一个装了一两银子的荷包,随即便让她们留了下来。
这碧云倒是个话不多的。简妍吩咐了她做事,她就闷头做事,也不问缘由。若是简妍不同她说话,她就垂手站在一旁,再没有一句话的,倒和这屋子里的一件摆设一般,很是省心。
当下简妍就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劳烦你了。”
对着周元正遣过来的人,她虽然是心中不喜,但若是她们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她暂且也并不想和她们撕破脸皮。
“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碧云又行了个礼,随即便将食盒里的饭菜都拿到了临窗炕上的炕桌上摆好,说着,“请姑娘过来用膳。”
等到简妍坐到了炕上,望着炕桌上的饭菜时,见是一碟子的蝴蝶卷子,一碟子鹅油蒸的香菇猪肉烧麦。小菜则是一碟子花笋干,一碟子糟鱼。另外则是一大碗的阿胶粥。
旁的倒也还罢了,简妍见着那碗粥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因着这道粥虽然是用了红糖调味,可味道真的还是不怎么样啊。
但纵然如此,她还是坐了下来,慢慢的将这一大碗阿胶粥都给喝完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顿的饭菜大多都为补血的。便是米饭稀粥也多是诸如加了黄芪当归之类的补血饭,或是加了黑米红枣的补血粥。
这样关心她的人,她如何会不知道是谁呢?所以便是这阿胶粥再难喝她也会全都喝完的。
待得早膳用完了,碧云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炕桌,简妍便自旁侧的小书架上拿了一本书,靠在靠背上看着。
四月抱了一张毯子来给她盖在了腿上,又拿了装满了各色蜜饯的黑漆描金攒盒放在了她手侧的炕桌上。
简太太这些日子是万不敢再得罪她的,一应吃喝都是紧着最好的给她。简妍也没有客气,一一的照单全收了。
屋外的雪还在下着。若是真的凝神静心去听,可以听到细微的,如同螃蟹在沙地上爬行一般的沙沙声。而雪光隔着白色的窗户纸透了进来,映得屋子里较往日亮堂了许多。
简妍目光虽然是在望着手里的书,但神思却早就飘得远了。
她在想徐仲宣。
自从那日一别之后,其后她就没有再见到过他了。
这一来是周元正遣了碧云和崔妈妈过来,平日里但凡她出了这东跨院的屏门,她们两个至少都会有一个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旁,她便是想和徐仲宣相见那也要顾忌许多,而这二来,徐妙锦来过几次,虽然是徐仲宣托着她对自己传过了话,说他一切安好,请她安心,但简妍还是知道,他定然不会那么好的。
周元正浸淫官场几十年,现如今又是处在首辅的位置上,他在朝中的势力定然是盘根错节,错综复杂。他若是真的有心要打击徐仲宣,只怕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的一个人,可徐仲宣还想着要扳倒他,其中之难,可想而知。
简妍有时想一想,甚至会觉得自己拖累了徐仲宣。
若不是因为她,依着徐仲宣和光同尘的处事原则,他大可以慢慢的,一步步的往上,最后定然是能位极人臣的。可是现下,他却被逼着要立时就对上周元正。而依着周元正狠辣的性子,只怕他但凡得了机会,一定会让徐仲宣永世不得翻身的。
可偏偏她现下处在这宅子里,进出都有人跟随着,徐仲宣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是一概不知。虽然是有徐妙锦可以代为在她和徐仲宣之间传话,可是徐妙锦每次也只说徐仲宣好的很,让她放心。便是她再如何的套话,也是从徐妙锦的口中套不出来半个字的。
简妍知道,这定然是徐仲宣再三嘱咐徐妙锦这样说的。他不想让她担心。
可是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会更加的担心他啊。
简妍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书,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这时候她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她睁开眼,偏头望了过去。
窗子开了半扇,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切。
于是她便见到四月正拉了一个人的手,满面笑容的正向着屋子走来。
待看清那人的面孔时,简妍急忙坐直了身子。
是白薇。
而这时四月已经是拉着白薇掀开帘子进了简妍的卧房了。
“姑娘,”四月的声音是雀跃的,面上也满满的都是笑意,“白薇姐姐来瞧您了。”
见简妍要起身站起来,白薇忙道:“天冷,姑娘您坐着。”
简妍望着白薇,水红色菊花纹样的对襟长袄,牙色百褶裙,头上梳了出嫁之后的妇人发髻,上面略略的簪了两根银簪子。
她整个人还是如同以往一般的沉静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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