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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严也察觉到些许,他默默站在钟旺身前,替她挡住不少来自谢知珩的恨意。
不清楚从何来的恨与怨,但陶严心偏亲近友人,不愿友人受此精神磨难。如果惹怒了储君,大不了他不在京城当官,下江南回陶家,或是偏居一县,或是被贬岭南。
“钟旺,郎君跟孤提过你,到孤身边来。”
储君的声音极其暗哑,又略带哭意,可又在压抑着情绪,钟旺困惑不解。但储君一令下,她不得不起身拍去衣角的草屑,走到储君跟前。
真正直面时,钟旺闻到一股很浓的血腥味,也看到垂落的发缕,遮掩住储君脖颈处的伤痕,也看到扶手上手指血淋淋,皆是木屑。
钟旺吞了吞口水,为这浓得要吃了她的血味,也为储君满身的伤痕。
到底是谁伤了殿下?
晏府护卫重重,枝条又有鸟状器物蹲守,谁能伤殿下半点,难不成是殿下自个伤了自己,自残!
越是靠近钟旺,谢知珩便越觉痛苦,所有幻觉现象在他面前,所有幻听鬼叫般在他耳边循环。
诡异又为钟旺换了身衣服,将帅气男袍换成女装,极尽牡丹锦绣的衣裙,看得见的宫廷绣法,看得见的朱紫牡丹。
受不住,谢知珩一甩袖,力道之强,直逼钟旺,逼钟旺站不住,逼她连退好几步,逼得她几要摔倒,摔入宫人怀里。
下一股腥风又袭来,冲着要杀钟旺的节奏,所有扎在谢知珩指肉里的木屑,涂满他的血迹,若暴雨梨花针般飞向钟旺。
钟旺被逼退,脚尖踢高长刀,边拔刀边斩落这些木制的暗器。
木制的暗器,不如精铁做的,其实伤不了钟旺,至多给她些许痛楚。而且府上护卫没出手,钟旺难以推测君心,不知殿下是否真心要杀她。
谢知珩不想杀她,他站起来,君高临下注视钟旺躲闪的动作,瞳孔因幻觉、因痛苦而急剧收缩,几成针状。
他下令坚决,不容置喙:“抓了她,下牢狱。”
旨令来得猝不及防,钟旺长刀才斩落那些木屑,便有无数护卫围困住她,逼得她弃械。枝条上落满了玄鸦,猩红眼眸死死盯着她,不让她有跃上屋檐,逃离的机会。
没法子,钟旺束手就擒,困在牢狱里。
牢狱已积尘灰,对钟旺而言,那地没有血腥味,没有整日缠耳的孔孟书声,没有逼她伏在桌案苦读的叔父,没有盯她读书贼紧的殷寺正。
环境不破旧,每日都会有味道极佳的膳食,宫人甚至端来价贵、冬日里只宫廷才有的水果,笑呵呵投喂钟旺,时不时问问她睡得如何,在这待得如何?
宫人待她,就好像喂养一只笼养的爱宠,每日三刻都来。
钟旺鼓起脸侧,嚼嚼:“你们喂我这么多好东西,殿下不生气吗?”
宫人笑眯眯:“这是郎君每日的份额,郎君不在,殿下也不爱吃这些玩意,便只好拿给你。些许残羹,委屈我们少年郎了!”
说着,宫人环视牢狱简陋的环境,眼底的怜惜多得要冒出来,把钟旺整个人吞进去。
“哦是吗?”钟旺托着脸侧,翻开宫人从晏城寝屋偷渡来的游记话本,英雄传奇,看得不亦乐乎,乐不思蜀。
一时乐趣,她便忘了此刻处境,也忘了牢狱之外,有人上数封信、数封奏折,只为解她的“牢狱之灾”。
如若真知晓,钟旺恨不得对那些人说,退退退!
她才不要回去,她才不要回去过朝时卯晚子时(朝五晚一)的苦难日子。
钟旺:“呜呜呜,感谢殿下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殿下圣明,殿下英明,殿下是最体贴小的的人!”
话语自口中出,谢意从言论中得以体现,幸福在她脸上表明。她虽未与他人说,可京城的风,世间的一花一草都见证了她眉眼间的欢喜。
虽不知善待天命之女,能得来多少助力,但谢知珩在几日后,发现幻觉不在,幻听也少有。
只是他仍在病中,仍是难出府门半步。
得来痛意缓缓,谢知珩再出寝屋时,抬眸望不见满目的虚假好景。雪又在翩然落下,围着京城与东都,下了一层雪被子。
谢知珩伸出手,雪感凉凉,入掌化为水,顺着他的掌纹,缓缓流下。水流去后,又再有雪落,水去水又来,若滔滔不绝的大江。
大江依旧,细雪阻拦不了它滚滚的动势,也无法像在京城那般覆盖整片区域。
细雪落在枝叶间,还不如叶重,难成雪重折竹的佳景,晏城也不再好奇,起身拍去堆满衣角的落叶,转回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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