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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的日头把梅苑晒得烫,顾念苏正用红布仔细擦拭装红裸仁的陶罐。罐口的红布封得紧实,布上的红裸花绣纹被日头晒得亮,罐里的仁粒在热气里轻轻呼吸,透出淡淡的石香。陶盆里的老藤彻底枯了,藤条蜷成螺旋状,像把收起来的旧藤椅,只在根须处还凝着点红,是藏进土里的气。
“红裸粉要晒透啦!”小石头抱着个竹簸箕跑进来,簸箕里摊着红裸仁碾的粉,粉里掺着晒干的艾草碎,是帮爷爷舂仁时筛出来的细粉。他把簸箕往晒谷架上一放,粉被日头晒得微微颤,腾起细小的红雾,雾里浮着“藏”字,像被热气蒸出来的秘密。
穿月白布衫的奶奶捧着个旧木盒进门,盒里垫着晒干的槐树叶,叶上摆着三粒最大的红裸仁,仁上的红纹像被手指盘过似的,亮得润。“这是留种的‘头仁’,”她用槐叶把仁裹好,“夏至藏种要选最热的天,让日头把仁里的潮气赶净,藏进地窖才不霉。”说着掀开墙角的石板,露出个深窖,窖里摆着十几个木盒,都是往年藏的红裸种。
女孩提着藤篮蹲在窖口边,篮里是新收的绿豆,豆粒圆滚滚的,“太奶奶说,夏至藏红要配凉物,红裸仁性热,混着绿豆藏,能收住火气,来年出的芽才匀。”她往每个木盒里撒了把绿豆,绿豆落在槐叶上,与红裸仁的红相映,像绿丝绒上嵌着红玛瑙。
小陈的孙子背着布包跑进来,包里的油纸裹着块大冰块,是从镇上冰窖里买的。“太爷爷说,藏种的地窖要镇一镇,凉气能把红裸仁的劲儿锁住,等开春一暖就炸开。”他把冰块放在窖口,冷气顺着石板缝往里钻,窖里飘出白汽,混着红裸粉的香,在梅苑的热空气里凝成细小的水珠。
顾念苏翻开《醒红记》,夏至那页夹着片窖里的潮土,土上印着淡淡的红裸纹。页上写:“夏至藏红,如封佳酿,冰为镇,豆为佐,石气敛其华,方得种坚芽壮。”她指尖刚触到潮土,窖里突然传来“簌簌”声,是木盒里的红裸仁在冷气里轻轻收缩,把多余的水汽逼了出来。
“红裸种在认伴呢!”小石头趴在窖口往里看,见绿豆正往红裸仁边靠,仁上的红纹沾了绿豆的绿,竟泛出青红的光,“太爷爷说,好种要找好伴,藏在一起才肯长。”他数着木盒的数量,数到第九个时,奶奶从窖里拿出个旧盒,盒里的红裸仁已了点芽,芽尖的红像被冰过似的,格外鲜。
月白布衫的奶奶用红裸石片在地窖壁上刻痕,每道痕都对应着藏种的年份,“这是你曾外公刻的,”她指着最深的一道痕,“那年的红裸仁藏了三年,种出来的藤结了满架荚。”穿绿头绳的小姑娘提着陶罐过来,罐里是井水湃过的薄荷水,往窖口的石板上浇了点,水汽混着冷气,在石板上画出淡淡的红裸藤影子。
傍晚,日头斜斜地照进梅苑,晒谷架上的红裸粉已晒得干硬,捏起来簌簌响。老人们坐在石桌边,用红裸粉混着面粉烙饼,饼上印着红裸花的纹,“这饼留着,秋播的时候吃,让种红裸的人沾沾仁的气。”张爷爷把烙好的饼往竹篮里装,饼香混着红裸的石气,在热空气里漫得老远。
顾念苏在账本上写下:“夏至,藏红裸种,妥。”笔尖落处,窖口的冰块正好化完,最后一滴冰水落在石板上,晕出个小小的红圈,像红裸仁的影子。她把账本合上,听见窖里的红裸种在静静呼吸,像在积攒着破土的力气。
夜里的梅苑凉了些,红裸架的老藤在月光下泛着银白。顾念苏坐在窖口的石板上,摸着烫的红裸仁手链,能感觉到仁粒里藏着的凉。恍惚间,曾外婆的声音混在风里:“藏红裸种,藏的不是籽,是夏的热、冰的凉、人的盼,锁在仁里,等开春一声令,就把满架的红还给梅苑。”她往窖口盖好石板,石板缝里透出点红粉的光,像藏不住的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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