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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苑的蝉鸣刚起头,红裸藤架下就热闹起来。顾念苏一早掀开竹帘,便见青果已褪去薄绿衣,露出圆滚滚的果身,青中带黄,像被晨露浸过的蜜蜡。最大的那枚已长到核桃大小,果身上的红纹愈浓重,纵横交错,倒像谁用朱砂画了张细密的网。
“果形定了!”小石头举着个木质的量果器跑过来,器身刻着“圆、扁、丰、瘪”四个小字。他把量果器轻轻扣在最大的青果上,器口与果身严丝合缝,“是‘丰’字!太爷爷说丰形果最能装甜汁。”话音刚落,果蒂处忽然渗出滴透亮的黏液,顺着红纹往下淌,像青果在害羞地冒汗。
爷爷背着竹筐从菜园回来,筐里装着刚割的苜蓿草。“小满的果要‘壮骨’,苜蓿沤的肥最养果形。”他蹲在藤架边,把切碎的苜蓿草埋在离果根不远的土里,“这草性温,埋下去三天就烂,养分能顺着藤脉直往果里钻。”埋到第三把草时,青果忽然轻轻颤了颤,果身似乎又鼓了圈,把量果器顶得微微晃。
顾念苏翻开《醒红记》,小满这页夹着半片干硬的果壳,壳上的红纹已变成深褐色。书页上写:“红裸丰形,需得三匀——日光匀照,水肥匀施,风力匀拂。偏则歪,缺则瘪,过则裂。”她抬头看藤架,爷爷正挪动紫苏叶,把遮得太严实的地方掀开条缝,让阳光能均匀地洒在每个青果上。
女孩提着个陶瓮,瓮里是酵好的淘米水。“太奶奶说淘米水得兑三倍井水,不然肥力太猛会烧果。”她用木勺舀着水,沿着盆边慢慢浇,水流绕着藤根转了圈,像给青果系了条银腰带。最靠边的那枚小果似是渴极了,刚浇完水,果身就泛起层水光,红纹在光下像跳动的小火苗。
小陈的孙子扛着个竹制的扇风器,器身是片宽大的竹篾,柄上缠着红绳。“太爷爷说今儿无风,得给果儿扇扇,让潮气散散,果皮才紧实。”他站在藤架旁轻轻摇着,竹篾带起的风拂过青果,果叶“沙沙”作响,像是在道谢。
奶奶拿着把小剪刀,仔细剪掉缠在果身上的卷须。“卷须勒着果身,会把形勒歪的。”她剪掉一根绕在青果腰上的细藤,那里立刻露出道浅浅的白痕,“你看,再勒下去就成葫芦形了。”被松开的青果似是舒了口气,果身微微舒展,把红纹撑得更清晰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叶隙,在青果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顾念苏数着果形,五个青果竟都是饱满的“丰”形,最大的那枚已快有鸡蛋大小,青黄色的果身透着淡淡的红晕,像小姑娘害羞的脸蛋。她在账本上写下:“小满,红裸果丰形,匀养之,欣。”
暮色漫进梅苑时,青果们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果蒂处渗出的黏液凝成了晶莹的小珠。顾念苏摸着腕上的红裸仁手链,手链被体温焐得温润,倒和青果的触感有些像。恍惚间似闻曾外婆的声音:“小满的果,要的是不偏不倚的稳——日光多一分则焦,水肥少一分则瘦,就像做人,守着‘匀’字,才能长出周正的模样。”她往藤架边撒了把碎木屑,木屑吸走多余的潮气,给青果们铺了层干爽的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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