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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氤氲云幕後不真实的金碧辉煌的庞大楼群,初见会误以为它们坚不可摧,但时间久了,就发觉一切只是投影,隐藏在深处的只剩冲不淡的空虚与无尽的痛苦,很容易让人心脏不由自主地变得很痛。
文萧没有要回头的打算,他固执地扭过脸,看着窗外,看着楼下忽近忽远的地面,但事实上处于习得性放空的状态,大脑不做思考,目光也失去焦点,就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你不能死。”温兆谦却在这时忽地出声,拉回他的注意。
文萧皱起眉,看向他。
“你不能死。”
温兆谦又重复了一遍,面色平静地看向他,用几乎不会让人産生一丝一毫质疑的语气,一字一句道:“你死了我也不能活。你去哪里我就去哪,你要是真的想死,我陪你。”
文萧心头猛然一紧,神情空白,看着他的方向,抿了抿唇:“兆谦……不要这样……”
温兆谦却没有回答他,朝他擡了下手,摊开手心,举在半空,执着地凝视着文萧,随後说:“你先过来,我不会像之前一样关着你,不骗你。”
文萧下意识抓紧窗沿,警惕地看着他靠近了半步的动作,快速道:“别过来。”
温兆谦的脚步只好重新停下,站在离他不远,但也算不上很近的距离,後退了半步回到原先的位置,不敢再靠近。
他静静地与文萧对视了好一会儿,没什麽表情地快速说:“你送去医院的那个老头怎麽办?何维原先福利院的那些小孩你也不关心了吗?他把那些孩子当做弟丶妹,他们过得很不好,对我说很思念哥哥。”
“你怎麽——”文萧话未说完,蓦地止在唇边,忽然不知道要说什麽丶应该说什麽,没想到他连这些都已经调查地一清二楚。
温兆谦张着的手缓缓收回去,脚步忽然又朝着文萧的方向缓慢靠近,乌沉沉的眼眸盯着他,说:“只要你回来,我不会做什麽多馀的事情。”
文萧面上的神情变了变,朝楼下又扫了一眼。
他还没开口,就听温兆谦又用听起来分外冷静的声音,不疾不徐地道:“文萧,不要去赌。”
高温下,文萧的头晕沉沉的,疲倦地眨了下眼,由于吸入过多的冷空气,喉头一阵痒麻,他控制不住地泄出几声咳。
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悬空已久的长剑还是落下,劈开他的身体,泛起一阵阵的丶尖锐的痛。
他好累,这麽久了……他扮演何维这麽久了,承担了好多的事情,度过了好多苦丶难,他本不应茍活人世,到底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真的好累,文萧从来没有演过这麽累的角色,他脸上好像一直戴着面具,紧紧箍住他的面孔丶他的皮肤丶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好像找到真正的自己,他真的好累……
什麽力气都没有了,好像一根绷着的弦轰然断裂,他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了,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了。
文萧闭了闭眼,忍过鼻头的酸胀,再度张开眼时变得异常平静。
他忽地开口,用寻常的语气,温柔扭过脸,冲他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问道:“兆谦,这次可以不要把我关在太黑的地方吗?”
温兆谦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不会。”
文萧单薄的身躯在冷风中轻轻发抖,他浑身都发烫,呼吸变得钝涩,身体仿佛烧起来,被风燎过,火焰顷刻吞没全身。
他手指颤了颤,松开捉着的窗沿,整个人朝前木木地迈出很小的一步。
温兆谦快步上前,重新伸手握住他肩头,让文萧转过身,把他抱进怀里,手臂搂着他的肩,手指轻轻扣着他的腰肢。
文萧的脸被他按着,不得不依靠在温兆谦的肩膀上,好像那是唯一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的地方,这是唯一可以让他活下去的人。
文萧的呼吸变得很轻。
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连拥抱的感觉都忘记了,文萧只是觉得这像一场梦。
温兆谦扣紧他的手,把他的手藏在口袋里,力道大得好像要把文萧也一同藏起来,哑声道:“你的手好热。”
“兆谦,这是不对的。”文萧四肢发软,头脑昏沉地被温兆谦按在肩头,很轻很缓慢地,茫然地重复那句话:“我已经死了。”
温兆谦“嗯”了一声,低声说:“我知道。”
文萧实在是太累了。没有做任何反抗,乖乖地嵌入温兆谦的怀抱。
他的身体很柔软,语气也同样柔软,连呼吸都很轻盈,像没有任何一处是尖锐的。
雨势增大,黑云压顶。
太阳光被密且厚的云层完全遮盖,一时间空气变得很凉,冷雨像黑水,穿透敞着的车窗,刺向文萧的面颊。
车窗忽地滑上去,把雨水和风都一同阻挡在外。
文萧苍白的眼皮缓缓眨了一下,温吞地吞咽口水。
温兆谦坐在他身旁,把手从按钮上拿下来,开口对他说:“身体还没好,不要淋雨。”
文萧沉默着,没有回应的意思。
他稍稍倾身,靠过来,自顾自地拿手背在文萧额头上探了一下,低低地说:“温度比之前高,脚还是很痛吗?坚持一下,我们先去医院。”
即便覆盖黑膜的窗户关上,眼前一片晦暗,但文萧还是执拗地面对着车窗的方向,没有回头,抿着柔软的唇齿,也没有开口。
温兆谦对他的容忍度提升不少,没有强求文萧的回应。
只是扣住他放在膝头冰凉细瘦的手,握在手中,有些用力地相贴着。
可能是被抓得有点痛了,文萧轻轻动了下手指,并没有很用力地挣开。温兆谦随即松开了手。
开回涣市的路程不久,除去最开始的对话外,两人一路无言。
司机安静地驾驶车子穿梭过跨海大桥时,远处的飞鱼群正跃出波光粼粼的海平面,地平线上月亮升起。
温兆谦中途几次试图与他沟通。
文萧不知道是真的不明白他的话,还是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表情木木的,用一种拒绝深入交流的姿势,转向一边没有回答,擡手重新按下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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