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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灵植园的稻草人（第1页）

天庭广袤无垠，除了金碧辉煌的殿宇楼阁，亦有专司培育灵植仙草的广袤园圃，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百草园”。此园坐落于天庭东隅，占地千顷，其间灵气氤氲成雾，霞光流转如织，无数奇花异草在此争奇斗艳，吞吐着日月精华。万年灵芝散温润宝光，七色仙兰摇曳生姿，就连那看似普通的瑶草，叶脉间也流淌着淡淡的玉色光华。这里是天庭仙丹妙药的主要来源之地，亦是许多木系精灵修炼的绝佳场所。

在这片生机勃勃、仙气盎然的园子东南角，毗邻一片金灿灿的“玉髓稻”试验田旁，却立着一个与周遭仙境格格不入的物事——一个约莫半人高、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小小稻草人。

这稻草人并非凡间农田里那种随意扎就的俗物。它的主干，是百草园那位慈眉善目的土地公，当年以一根偶然沾染了开天辟地之初一缕先天乙木精气的“九节灵稻草”为核心，辅以星辰砂、无根水，耗费七七四十九日，精心点化而成的一个小精灵。其最初的职责，便是凭借那一丝乙木精气的天然威压，驱赶那些时常来偷食珍贵玉髓稻谷的灵雀仙鸟。

岁月悠悠，不知历经了多少个寒来暑往，天庭无岁月，却也自有纪元流转。这小小的稻草人，日夜矗立在百草园中，承受日精月华的洗礼，呼吸着比外界浓郁百倍的仙草灵气，聆听瑶池仙乐若有若无的道韵……那一点被土地公点化的灵性，竟在漫长的时光中自行孕育、壮大，最终于一个紫气东来的清晨，悄然诞生了完整的灵智，化形成功，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abeit位阶极低的稻草人仙子。

她为自己取名“芊芊”。

化形后的芊芊，许是因本体所限，亦或是心性使然，灵体始终保持着约莫十一二岁女童的模样。她通常幻化出一身看似朴素的鹅黄色粗布裙，身形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鸦羽色的长简单地束在脑后，用一根草茎挽住。她的脸庞小巧，皮肤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近乎透明的白皙。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极大，眼瞳是清澈纯净的琥珀色，仿佛蕴藏着林间清晨的露珠与星子，看人时总是下意识地微微睁大，带着三分怯生生的试探、七分小心翼翼的温柔。她的嘴角似乎天生就微微上扬，习惯性地噙着一抹浅浅的、无比乖巧又带着点懵懂的笑意，这副模样，任谁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怜爱，放下戒备。

然而，因其根本乃是稻草化形，即便修炼成仙，也难免偶尔会流露出一些本体特征。当她情绪放松或不注意时，纤细的手指指尖可能会不经意间探出一两根金黄色的草茎；奔跑时，裙摆下也可能隐约可见编织成腿状的灵稻草。每当这种时候，芊芊总会像受惊的小鹿般，立刻将这些“破绽”小心翼翼地隐藏好，用水系幻术仔细遮掩，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自卑，生怕被其他“根正苗红”的仙家视为异类、精怪，从而招来轻视或排斥。

她性情看似软糯温顺到了极点，说话总是细声细气，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的仙尘。对有点化之恩的土地公，她视若亲长，每日清晨必会奉上收集好的仙露；对园中那些资历深厚、脾气各异的仙草仙子，如性情火爆的赤焰朱果、清冷孤高的月影幽兰等，她也极尽恭敬，见面必行礼，有求必应。做事更是勤勤恳恳，将她所分管的十亩灵田打理得郁郁葱葱，连一株杂草都寻不见，玉髓稻的产量年年都能小有提升，连土地公都时常捻须微笑，夸她一句“灵巧懂事”。

然而，在这副纯良无害、近乎怯懦的外表之下，却隐藏着一颗与外貌截然不同的、早慧而清醒的心。漫长的、作为静默稻草人的草木生涯，赋予了她远外表年龄的耐心和洞察力。她见识过园中那些仙草为了争夺更充沛的阳光、更甘甜的仙露而进行的、无声无息的激烈争斗；也见过某些高阶仙侍如何偷奸耍滑、欺上瞒下，又如何对土地公阿谀奉承，对她们这些小精灵颐指气使。她深深明白，在这等级森严、看似祥和实则暗流涌动的天庭，若无深厚跟脚、强大靠山，仅凭她这样由点化而成、跟脚浅薄的小精怪，即便侥幸位列仙班，也极易被轻视、被使唤，甚至被随意欺凌。

因此，她极善于观察，心思缜密如。谁曾在她初化形懵懂时给予过一丝善意，如那位偷偷教她幻术的蒲公英仙子，她铭记于心，总会寻机报答，或是在其需要时默默帮其照料灵植；而谁又曾对她流露出过不屑或恶意，如那个总想克扣她份例仙丹的尖刻仙侍，她表面依旧恭敬顺从，从不顶撞，内心却已将其牢牢刻入“黑名单”，并在不危及自身的前提下，用一些不起眼的小手段让对方吃些暗亏——比如，悄悄让一窝喜食丹药香气的“嗅灵鼠”光顾他的丹房，或是让他负责照看的某株娇贵仙草“恰好”在交接班后出现点无关紧要的小毛病。

她内心深处信奉着一句不知从哪听来的、与她外表极不相符的信条：“原谅你是天尊爷爷的事，我的任务，是送你去见天尊爷爷。”只是，她将这骨子里潜藏的一丝狠辣与决绝，完美地、严严实实地包裹、隐藏在了那纯真无邪、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与怯懦姿态之下，从不显山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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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仙女下凡”体验情缘的浪潮，伴随着新天条的颁布而在天庭兴起时，躲在百草园角落里的芊芊，也难免心湖泛起了涟漪。她并非像大多数仙子那般，纯粹向往着话本里描绘的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爱情。她更多的，是对那传说中四季分明、百态众生的人间，怀有难以抑制的好奇。同时，在她心底最深处，也涌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想要寻找改变自身命运机遇的渴望。或许，在广袤的人间，能有不一样的机缘，让她这小小的稻草仙子，也能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她观察了许久，看到不少仙子归来后的失落，也听闻了下凡的风险。但她权衡再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用积攒许久的仙露和精心培育的一小盆“宁神花”，小心翼翼地打点了月老府的一位仙吏，这才顺利提交了申请，并幸运地获得了批准，领到了那支象征着保障与希望的归墟神香。

她想着，自己毕竟是草木精灵，对自然万物有着天生的亲和力，不似其他仙子那般惹眼。到了人间，不追求那虚无缥缈的情爱，只寻一处山清水秀、灵气相对充裕的僻静之地，结一草庐，静静体悟凡间四季轮回、草木枯荣之道，与山野精怪为友，或许能对自身修行有所裨益，若能寻得一丝乙木精气的线索，那便是天大的造化了。

她向待她如孙女般的土地公告了假，在老土地公絮絮叨叨的叮嘱声中，将神香贴身藏好，怀着几分憧憬、几分谨慎，还有一丝对未知的忐忑，最终一步三回头地，踏入了那扇通往纷繁复杂人间的仙门。

此时的她，浑然不知，这一去，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命运之河，将被投入一颗巨大的石子，激起滔天波澜，彻底改变她原本或许会永远安宁下去的仙生。人间，等待她的，远非只是山清水秀与静悟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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