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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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冲动的抉择（第1页）

禅院内，紫檀香炉中最后一缕青烟袅袅散去，如同某种终局的预兆。那身着锦襕袈裟的菩萨已恭敬起身，双手合十，垂禀告：“座，时辰将至，我等该去主持新一轮的‘净化’仪式了。”

“净化”二字，如同淬了冰毒的银针，狠狠扎入隐匿于竹林阴影中杨泽的心神。他看见戒律院座那古井无波的脸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只是微微颔，枯瘦如千年古藤的手指轻轻放下那只温润剔透的玉质茶盏。两人一前一后，步履沉稳如丈量过一般，踏着铺满枯黄竹叶的青石小径，朝着那座始终散着不祥波动、如同沉睡凶兽般匍匐的偏殿方向走去。那偏殿四周，隐约可见流动的暗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缠绕盘踞，散出令人心悸的禁锢法则气息。

新一轮的“净化”！

杨泽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大小，呼吸在刹那间停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出关于“化傀池”的可怖景象——那并非寻常之水，而是由高度凝聚的佛门愿力、扭曲的法则符文、以及无数被抽干本源的“不驯者”意志碎片熔铸而成的暗金色池水，炽热如熔岩却又冰寒刺骨。池水中，亿万细密如虱的诅咒符文永无休止地蠕动、翻滚，出足以侵蚀元神的细微嘶鸣，它们无孔不入，旨在瓦解记忆、冲刷情感、重塑灵魂，将那个曾笑傲三界的桀骜灵魂，彻底锻打成一件唯命是从的兵器！

每一次“净化”，都是将孙悟空推向那万劫不复深渊的一步！他的记忆，他那敢爱敢恨的情感，他那顶天立地、宁折不弯的齐天大圣意志，可能就在这一次次周而复始的、凌迟灵魂般的酷刑中，被一点点磨灭、剥离、最终只剩下一个空有力量与战斗本能的躯壳，沦为灵山手中那具名为“斗战神傀”的、毫无自我的战争工具！

眼睁睁看着那两道身影即将消失在竹林小径的尽头，那背影决绝而冷漠，仿佛两把钥匙，正在插入锁孔，即将彻底关闭那扇通往希望的门，并将悟空永远锁死在绝望的深渊里。杨泽感觉自己胸腔里那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却力逾万钧的冰冷大手死死攥住，剧烈地抽搐着，几乎要停止跳动。血液在耳膜中疯狂奔流，出如同战场擂鼓般的轰鸣，一股灼热到极致、仿佛能将他五脏六腑乃至神魂都焚烧殆尽的怒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悲愤、酸楚与刻不容缓的焦急，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熔岩，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冲垮了所有名为“理智”、“权衡”与“隐忍”的脆弱堤坝！

去他的量劫！

什么狗屁天道定数，什么佛门大兴不可阻挡！若这“兴”是建立在如此卑劣无耻的欺骗、赤裸裸的掠夺和泯灭人性的奴役之上，建立在将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肆意玩弄、最终碾碎成傀儡的基础之上，那这所谓的“兴”，不如就由他亲手，毁了干净！这业力，这因果，他杨泽，背了！

去他的佛门大兴！

那灵山之巅的万丈佛光，此刻在他眼中，只觉得无比刺眼、虚伪到令人作呕！那回荡在云端、看似庄严祥和的梵唱，听来分明就是为英雄送葬的、最恶毒的挽歌！为了所谓的大局，就要理所当然地牺牲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灵魂？就要将“自由”与“不屈”这等最宝贵的品质践踏成泥，再踩上千万只脚？这就是他们整日挂在嘴边的慈悲？这就是他们标榜的普度众生？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去他的狗屁大局！

他杨泽，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被“大局”二字束缚住手脚、磨平棱角的人！他是司法天神杨戬亲手养大的孩子，是那个敢抱着三界闻名的冷面真君大腿耍赖打滚、敢为了心中之义闯地府闹天庭、骨子里就刻着“破立”二字的铁憨憨！他的道，是遵循本心，是破旧立新，是守护他认定值得守护的一切美好与真实！

此刻，他心中无比清晰、无比坚定要守护的，就是那个被囚禁在化傀池中，正在承受无边痛苦与折磨的师兄——齐天大圣孙悟空！

那是谁？

是那个曾桀骜不驯，搅乱蟠桃盛会，将所谓天规天条视若无物的美猴王！

是那个身陷绝境，于八卦炉中炼就火眼金睛，在万般磨难中硬生生杀出一条生路的斗士！

是那个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载春秋，饮铜汁食铁丸，却依旧能昂向天，高喊“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不屈灵魂！

是那个在西行路上，看似顽劣跳脱，实则重情重义，会因师父的误会而委屈落泪，会为护兄弟周全而拼死血战的孙行者！

更是那个在他杨泽初入道途、懵懂探索时，曾豪爽地拍着他肩膀，毫无保留地传授他七十二变诸般妙法，用那双金光灼灼的眼眸看着他，告诉他“小子，记住，天高地阔，心存敬畏，但脊梁不能弯，俺老孙来去自如”的引路人之一！

他可以是令天庭头疼的顽徒，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甚至可以是他自己选择的、承载着不同意义的“斗战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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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绝对不能是……一具没有思想、没有情感、没有过去未来、只会听令行事、供人驱使的冰冷傀儡！绝对不能是灵山用来征伐异己、扫清障碍、巩固无上权威的“斗战神傀”！

这不仅仅是拯救一个师兄，这是在扞卫一种精神，一种敢于向一切不公与强权说“不”的自由意志！这是在守护所有听过齐天大圣传说的人，无论仙凡，心中那份对英雄的敬仰，对打破枷锁的渴望，对“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那份最原始的共鸣与热血！

若此时退缩，若为了所谓的“从长计议”、“等待最佳时机”，而眼睁睁看着师兄在那绝望的化傀池中继续沉沦，看着那点象征着反抗与希望的不屈火焰被冰冷的法则一点点蚕食、浇灭，他杨泽，还是杨泽吗？他的“破立”之道，岂非成了自欺欺人的天大笑话？今日若退，道心必将蒙上永远无法磨灭的尘埃，此生修为，定然止步于此，再无寸进可能！

“妈的！干了！”

一个无比清晰，却又疯狂、决绝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混沌未开时劈开一切黑暗与蒙昧的盘古巨斧，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轰然斩断了他脑海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与侥幸！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风险评估，所有的利弊权衡，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微不足道，都被那焚天煮海般的怒意和不容置疑、不容退缩的决绝，烧得干干净净，寸草不留！

他要动手！就在此刻！就在现在！

打断那该死的、亵渎灵魂的“净化”仪式，冲击化傀池，救出孙悟空！

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是万千面无表情的佛兵，是宝相庄严却心怀叵测的菩萨罗汉，甚至是那端坐九品莲台、法力深不可测的如来佛祖本尊！

哪怕此举会彻底暴露自己，会引来整个灵山不死不休的疯狂追杀，会让他深陷重围，遍体鳞伤，甚至可能……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他也在所不惜！生死，早置之度外！

“舅舅……”脑海中瞬间闪过杨戬那威严冷峻、却又在深邃眼底隐含无尽关切与担忧的面容，杨泽心中掠过一丝细微的歉然，但随即被更加汹涌、更加坚定的信念洪流彻底吞没、取代，“您说过，我的道，在于破立，在于明心见性，在于守护心中认定的‘真’与‘善’。外甥今日，便要任性狂妄这一回，豁出一切，践行此道了！”

下一刻——

“轰！！！”

一股磅礴浩瀚、宛如星河倒卷般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混沌凶兽骤然苏醒，悍然从紫竹林的阴影之中爆开来！清冽纯净却又带着斩破一切束缚决意的仙光，如同利剑般冲霄而起，直接将周遭缭绕的、看似祥和实则压抑的佛气撕裂、驱散、涤荡一空！八九玄功被运转到此生前所未有的极致，杨泽的肌体表面流淌着温润却又坚不可摧的玉质光泽，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仿佛化作了即将喷的火山，蕴含着足以撼动山岳、颠覆江河的爆炸性力量！

那柄由他无上道心、坚定意志与磅礴法力共同凝聚而成的仿·开天神斧虚影，再次凭空出现在他手中。虽非洪荒那开天圣器的本体，却清晰地散着斩断因果、破灭万法、重定地水火风的凛冽锋芒与无上道韵，斧刃周围的虚空都在微微扭曲、战栗，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他不再隐匿，不再潜伏！

他就像一颗骤然点亮昏暗夜空、拖着长长光尾的逆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既定轨迹的囚笼；又似一柄挣脱了所有剑鞘束缚、渴饮敌血、悍然出鞘的绝世神剑，锋芒毕露，光寒九州！

他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带着滔天的怒火与沸腾的战意，从藏身之处悍然冲出！身形化电，度快到越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只在空中留下一道刺目无比、仿佛要将这灵山天空都撕裂的清色光痕，目标直指那刚刚走出不远、闻此异变骇然回望、脸上次出现惊愕与怒意的戒律院座与菩萨，更是毫无偏差地指向他们身后那座如同亘古巨兽匍匐、不断散着侵蚀灵魂不祥气息的偏殿——那化傀池的唯一入口！

与此同时，一声积蓄了太久、蕴含了太多愤怒与质问的怒吼，如同积蓄了万载力量的九天惊雷，悍然炸响，滚滚声浪如同灭世海啸般席卷开来，瞬间吞噬了这片灵山脚下维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静谧”与“庄严”：

“灵山的秃驴！给我住手！！”

“放开我师兄！！！”

声浪过处，周遭紫竹哗啦剧震，竹叶如雨纷落；无数栖息其中的灵鸟仙禽惊惶飞起，出凄厉啼鸣；连那终年弥漫、仿佛永恒不变的灵山云雾，都被这蕴含决绝意志的怒吼悍然震散、撕裂，露出了其后略显苍白的天光！

这一刻，什么潜入计划，什么秘密探查，什么从长计议的稳妥，什么司法天神继承人的责任……统统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冷静克制、步步为营的窥探者，不再是那个需要权衡三界利弊的司法天神继承人。

他是杨泽，是杨戬的外甥，是孙悟空的师弟！是一个无法坐视英雄蒙难、道义沦丧、光明被黑暗吞噬的……彻头彻尾的闯入者、破坏者！

冲动的抉择，已然做出！再无转圜余地！

风暴，因他这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因他这义无反顾的决死冲击，而骤然降临在这片伪装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净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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