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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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会分离（第2页）

阳初凝站在同心宫外，心脏猛地一缩，她捂着胸口弯下腰，擡起头，被风吹在脸上，那样渗人的风，却是温柔地拂过她的脸庞。

她瞧见，隐在黑云後面的，璀璨的晚霞。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或许人妖就应该分离，又或许人妖可以共生，但世间事情变化莫测，谁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

兴许，就是当初和阳娘子的相处，叫她居然看见了黑云後边璀璨的晚霞。

阳初凝倒下的时候，剩有馀力地瞥见了向她飞来的阳娘子，他已经不是女子的样子了，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的本相。

他的本相也漂亮，狐狸精都是很漂亮的。

阳娘子像是接住了一片叶子一样接住了阳初凝，她的目光一转不转，亮晶晶地看着他，然而身上的生气却抽丝剥茧地流逝很快。

她饶有兴致，伸出手摸摸他的耳朵，“长在狐狸脑袋上，和长在人脑袋上的感觉，很是不一样。”

回光返照一样，阳初凝觉得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要安宁，喉咙里再也不是血味与药味共存，原来她也是和人妖一样寻求共存的，只是她的共存在狭窄的身体里。

手腕宛若千斤重量地垂下，被阳娘子握住，紧紧贴在脸颊，阳初凝觉得手掌心很烫，“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你的真名字。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到时候过了桥，人家问我有没有很好的妖怪，我都答不上来。”

她的眼泪流干了，现在轮到伏谙为她流泪，他哽咽着，清楚地感受到了阳初凝的气息一点一点消散，无力回天。

“伏谙，我叫伏谙。”

“是夷山中，一只小的不能再小的狐狸。”

“多巧呀。”阳初凝恬静地笑着，感受着脸颊被他抱在怀里，靠近狐狸的心口，这是很奇妙的，就好像两个全然不同的心脏，居然诡异地贴在一起。

她很轻松地说：“我也只是长阳中，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

不是的。伏谙想要反驳，一开口抽噎接都接不住，泪水比雨水还要淋漓，哭得阳初凝心疼，她轻声道：“你要记住我……”

看着他将要点头，她又费力地擡起手制止了他的点头，笑着说，“算了，你还是忘了我吧……”

她本就是一个要死的人，有幸得了仙人眷顾，有幸遇见了一只狐狸，已然很好了。

阳初凝又侧过头看向万聊息，她站在风中，不动如山，只是远远看着她。

渡你心中难，渡你涉过河。

当你再次睁开稚嫩的眼睛，你会看到一样的世间，也不一样的世间。

伏谙只觉得怀里的人一轻，心瞬间跌入谷底，茫茫然地忘却了哭。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要和我走？”伏谙像是一只困兽，在房中来回踱步，他带不走她，山间糙野，不能将她柔软地抱起来，更何况他是要去做天打雷劈的事情。

那个躺在锦被上的人，对她的呵责都要裹着金玉锦绣才肯落下的人只是平静地道：“我只记得，那天的火树银花。”

伏谙变作一只狐狸，将她抱在怀里，静静蜷缩着，他擡起头，张开嘴，气息滚着妖丹飞到了万聊息的手中。

他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把头靠过去，就好像还是当初的狐狸靠在她的膝盖上，就等着她的手来摸一摸，蹭一蹭。

那颗妖丹落在万聊息的手上，就猝然裂开，只剩下气息。

随着妖丹裂开的，还有伏谙化为飞灰，风向着北吹，飞灰向着南去，一路飞回夷山。

这场暴雨终于砸下来了，砸的琉璃瓦叮当响，皇宫中雾一重又一重，瞧不见远处，湿漉漉的红绿沉甸甸的，乱珠不怜桂花香，只把人世当做浪荡场，转瞬即逝，转瞬即来。

万聊息的掌心一热，是沈微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他第一次这样做，经皮骨肉细微地跳动着，这是他害怕的时候。

“莫怕莫怕。”

沈微的脑海还是刚才的场景，久久回不过神，这场雨成了凌迟他的刀具，他只可怕分离。

万聊息的手紧紧握住他，握的他疼。沈微侧过头，倒吸了一口气，瞧见了万聊息平静温和地看向他，她说：“我们不会分离的。”

我们不是这场暴雨中的雨珠子，所以不会分离。万聊息的掌根贴着他的手腕，一寸一寸，她的沈微总是害怕，可她却不怕，她能平坦地接受一切，沈微却不能。

她也无法逼迫沈微与她一样，她能做的只是将她的不怕，一点一点叫他感受到。

她懂他，于是沈微很僭越冒犯地想，我多想杀了你，再杀了自己。可我永生都舍不得你，你若是舍得我，就将我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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