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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得下他
白玉京没有真的囚笼,睁开眼睛看过去,能看见寥寥青青的山野,从山野之中潺潺而下的细瀑布,一只雪白的鹿垂着头,慢慢咀嚼着霜打过的草叶,也不知是不是霜打过的菜一样的味道?
时而,是有个年青的人过来,他扶着白鹿摸一摸,梳一梳毛,银篦子里篦下来一串水亮的银光,那只鹿缓慢地嚼一下,又转过头去要吃那个人的头发,那人拍开它,“学甚麽宝宝的样子?”
年青的人弯下腰,涤干净银篦子,道:“不要怪我家孩子将你安置在这儿,白玉京没有关人的地方。”
他是不是觉得关人的地方比这儿要好?
明般若不说话,盘腿坐在瀑布之下,从砸溅起来的水里去用灵识四方游走,仙胎并没有断绝他见师妹的想法,他还能探知到师妹微弱的生气。
很好的脾气,和曾经师傅,天地的脾气一样好。
他偶尔也会应一两句那年青的人的话,那人笑一笑,是一副很少年人的模样,漂亮,鲜活,轻佻地挑着笑,看不上天惯不得地。
可偏偏又有些柔,脆弱落寞又有些疲惫,像是他见过的未亡人。
少年气息很重未亡人。
那人时不时讲一讲他的孩子,讲一会儿,又讲到少年慕艾的女子,“为情所困,是世上最常有的事。可为情所害,却怨不得旁人。”
“那要怪谁?”明般若少见地问了一句。
那人静默了一会儿,“怪自己,心不由自己。”
平白将一颗心落在人家哪儿,又不是人家非要要,怎麽好怪人家不妥帖收下呢?
“师尊。”一道很冷清的声音,是万聊息,她从树林中走出来,摸一下梳的油光水滑的大白鹿。
游悯微微颔首,提了一下自己的衣摆,万聊息走上前去,帮他抱住有些繁复沁水的衣摆捞上来,又弄干,才说,“师尊去做什麽了?”
游悯下巴抵着扇子,“去和掌门师兄喝了点酒,庆他脱离苦海,将要过上无所事事的好日子。不穿的好些,他以为我们不重视呢。”
“了了和……你的家里人一会儿也来。”
万聊息点点头,目送着游悯坐上白鹿,慢慢消失在林中,沈微第一次见到游鹿居士,没料想到居然是个美貌的少年人模样。
“仙君,我师妹还好吗?”明般若隔着水帘,水帘滚滚而下,来不及完整他的面容,就飞驰而走,而接上来的水扭曲了他的表情。
万聊息静静看了一会儿,道:“嗯。你有想过你一口气吞吃下气息,又开幻境,将东山寺所有人带入幻境,若是有人出事了,你要如何?”
明般若跪着向前移了移,“若是东山寺有人身死,我自刎谢罪。”
万聊息轻轻笑了一声,不无嘲讽,“你死去算什麽好处吗,你死了就完了?真以为世上有一命抵一命。东山寺养育你多年,你却这样报恩于它吗?”
“你师妹死也不肯做的事情,你就这样逼迫于她吗?”
“你倒是一了百了,将她们置于何处?”
明般若不是个善于自思的人,他做事凭着的是兽性,妖性,至于旁的,他顾不上太多,“……般若知错。”
他辩无可辩,佛人舌灿莲花,他学不到那样通慧的语句,他却问:“只是,妖,不该杀吗?”
“妖杀人,人杀妖,我不是人也不是妖,我不杀人,是因为人救我,我杀妖,是因为我自己,我在怨恨。”
妖没有人性,管不了太多东西,有痴情的妖,就有痴情的业障。
那只妖与樵女相爱,变作樵女背篓里的一捆新柴,新柴上边生长绿色的新芽,那是一只妖见过的受过的最温和的暖意,是春天。
樵女心善,没有烧毁新芽的柴,反而将它种在解冻的水里,等待春天到来。
它仿着故事,跌倒在樵女门前,摔得不好,并不美,双双砸在雪堆里,樵女眨了眨慈悲的一双眼睛,扶住它光裸的身子,道,“你怎麽不穿衣服?”
无廉耻的兽咬着指尖痴痴地笑,凑到樵女的下巴前呼一口气,“皮,我有皮,皮怎麽不是衣服?”
樵女叹了口气,像是捡到一只小兽一样将它带回了家,给一口饭吃一口饭地活着,它自得其乐,跟在樵女身边,误以为天长地久。
樵女成亲的时候,曾掀起来一角红盖头,似佛地垂下一只眼睛,道:“往後我走了,你就无处可去了,你就待在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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