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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们说……说……生儿育女,全是债啊!
“知道吧?我是个大夫……我见的多,我知道的……还没出关以前,我被请到博陵,去……去救一女子的性命……
“她想跟喜欢的男人生个孩子,她哪里养得起?不……不……首先是她有先天之疾,生不起……生不起!那天生的冤家提前让她油尽灯枯!”
林煌看他醉得厉害,扶他回房安歇。
小薛神医赖在暖烘烘的篝火边,一手勾住牧人大叔,一手拽住林煌,瞪着酒红的双眼沉痛说道:“你们不知道,她……她不生那个孩子,虽娇娇弱弱但能活到知天命的啊!后来,孩子落地,她就、就似残灯一盏,她爹娘随时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哪里养得活那孩子呢?那样的世家大族也断然丢不起这样的人。她就只好、只好托付给族兄,请求族兄把孩子带得远远的,怕闲言碎语将来传进孩子耳中……哈哈哈,一意孤行要生……生而不养……真真可笑啊!真真……可悲啊……”
他又捂眼瘫在地上哭起来。
唉,这么大个人,酒后失态,难看难看。
林煌尴尬,伸手再要扶他,却猛地被揪住了双臂。
小薛神医凄惶狰狞道:“你晓得么?那么个娇滴滴的美人,为了保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什么都豁得出去!她毒哑了近身伺候的侍女,杖杀了端落胎药给她的奴婢,不顾爹娘叫她惜命的哀求……我平生最恨这样的人!我救人,她杀人!但最后……我还是要去,救她母女的性命……”
灯下的杨筝听呆了。
凤三娘停了缝衣服的针,看了她一眼,切切讥讽道:“你瞧瞧人家姑娘那心计,心硬如铁,不达目的不罢休,真是你的祖宗。”
牧人们哪听得懂关内的事,个个糊里糊涂的。
“呜呜呜呜……”
小薛神医悲伤难耐,抱着林煌的腿抹起了眼泪:“呜呜呜……我讨厌小孩子,我更讨厌拼死也要生孩子的人……呜呜呜呜……”
袁修承抱了一捆干柴来,他茫然地站着。
凤三娘掀了掀眼皮子:“愣着做甚?小神医醉了,给你大哥搭把手,送他回去睡吧。”
小薛神医在酒馆里住了有一年,他替人看病,给不给得起诊金的都看,后来他终于攒足了去高昌的盘缠。
临行前,小薛神医对酒馆众人深深地拜了又拜,谢好几百顿饭的恩,谢收留的恩,而且他们不要他的钱,只说希望他成为真正大神医救千千万万的人。
林煌独自送小薛神医到大路上,开解他道:“人生在世嘛,总要有个追求,孩子是大人们的寄望,孩子活着,就是大人们的一生在延续。兄,你心里别生什么魔障,任何选择都是有意义的,不在眼前,就在将来。”
小薛神医被他一声“兄”喊得赧然:“贤弟似乎比我更懂人世道理,我真是忏愧。”
酒馆回到原本的模样了。
杨筝照旧还是待在疏勒河边。
她清楚凤三娘很疼她,天上开始下雪,疏勒河彻底封冻之前,凤三娘就不要她去河边了:“免得冻伤冻坏,又要费钱。费钱事小,费我神思照料你事大。”
也照旧眼前如雾,思索不明白。
想不明白,唯有练字。
日日练,重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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