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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玙已经被吓得脸都白了。
正厅屋檐下悬着三盏惨白灯笼,明明连一丝风都没有,灯笼却诡异地来回摆动。
待五人转身时,纸面上浮现出扭曲的人脸轮廓,凹陷的眼窝与大张的嘴仿佛在无声嘶吼,可当他们回头,一切又归于平静。
艾玙刚侧头要与身後人说话,三盏白灯笼中最左侧那盏突然剧烈震颤,以极快的速度横扫而下,重重磕在他额角。
烛火在撞击中剧烈明灭,惨白的灯笼纸上,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骤然放大,空洞的眼窝里仿佛有黑雾在翻涌。
“哎哟—!”
林熙和掌心刚触到他发顶,就被艾玙扬手拍开。
少年偏过头甩了甩发尾,梗着脖子瞪人时,拈着衣襟的指尖却暗自泛白,额头的钝痛混着灯笼上的鬼脸,让他後颈泛起一层细汗:“揉什麽揉,当我是三岁小儿?”
林熙和低头凝了眼悄悄勾住他袖口的指尖,又擡头,艾玙眼尾馀光瞥向阴影幢幢的廊柱,声音不自觉放轻:“我丶我自然站得住……你别离太远。”
“好。”
五人往前走,正厅供桌上,五只青瓷碗裂痕纵横,如五张干裂的嘴,无声诉说着陈年旧事。
第一只碗里压着《女诫》残页,墨字被水渍晕染成蛛网,“贞静”二字恰好被撕去边角。
第二只碗盛着半盒胭脂,朱砂色凝成团块,碗沿还沾着几缕断发,缠绕成褪色的蝴蝶结。
第三只碗里的并蒂莲早已枯成褐色,花瓣蜷缩如拳,莲子却颗颗饱满,像是攒着未说出口的心事。
第四只碗碎成三瓣,碗底残留着深褐色药渣,混着几星暗红,细闻竟有隐隐的苦杏仁味。
第五只碗扣着截发黑布条,边缘毛糙如撕裂的伤口,布条中央用金线绣着半朵牡丹,针脚凌乱得像是临终前的挣扎。
而梁柱上的朱砂符号如狰狞的伤口,横七竖八地撕裂着陈旧的木纹。
每个符号都像是被利爪狂乱抓挠而出,本该方正的笔画扭曲成痛苦的弧线,边缘翻卷着毛糙的朱砂碎屑,仿佛下一秒就会滴下鲜血。
靠近细看,竟能发现某些线条重叠处留有指甲抠挖的痕迹,深可见木,似是作画者在癫狂中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满腔怨毒都凝在了这一道道扭曲的血色里。
艾玙盯着供桌上诡异的陈设,目光扫过斑驳的梁柱与摇晃的白灯笼,轻声呢喃:“有人在施食?”但不确定。
须臾,他又摇头,“但又不完全是这样。寻常施食岂会用《女诫》残页当供品?那些朱砂符号……分明是镇邪不成反引邪的禁术。”
他的声音渐渐冷下来,眼尾扫过墙角发黑的布条,“这根本不是渡化亡魂,倒像是在豢养……什麽东西。”
艾玙突然攥住邬祉的领口,将人抵在斑驳的梁柱上晃:“邬祉,你记不记得骨鸢村那个邪巫?”
邬祉任由对方摇晃,甚至笑看着他道:“我当然记得。”
“那邪巫受邪神庇佑,连符篆都近不了身。”艾玙压低声音,“可最後是谁杀了他?”
邬祉皱眉,神色瞬间凝重如铁:“你是说……有人在故意制造邪祟?”
艾玙慢慢松手,“对,所以接下来,请各位务必当心。”
黑暗中,孩童压抑的抽噎声像丝线般缠上衆人耳膜,时断时续。
正当衆人屏住呼吸时,整齐划一的诵读声突然响起,冰冷又机械:“古者妇人妊子……”
声波在空荡荡的梁柱间不断回荡,明明能清晰听见声音由远及近,可无论怎麽张望,目力所及之处却只有翻涌的雾气,不见半个人影,仿佛有无数透明的孩童正捧着书卷,在看不见的角落齐声诵读。
林熙和拇指重重擦过火石,火折子“噗”地窜起火苗。
昏黄光晕劈开黑暗的瞬间,五道明显年龄不一的人影突然从斑驳墙面上疾掠而过。
还未等衆人看清她们的面容,残影便如烟雾般消散,只在墙面留下五道转瞬即逝的灰痕。
江砚舟长臂一伸,掌心堪堪覆住艾玙瞳孔前的阴影。
怀里的人往後仰:“你挡住了我看什麽?”
“怕你看见脏东西……”
“脏东西?”艾玙挑眉撞开他手肘,火折子光芒在眼底晃出细碎金斑,“就算是阎王殿的恶鬼,小爷也能——”
话未说完,眼角馀光忽然瞥见墙面残影,喉间瞬间哽住半句话。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将语调拖得老长:“也能……让你先挡着点。”
江砚舟指尖悬在半空,忽地笑了。
“笑什麽?嘲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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