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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自裴家出来,相并而行,因着今儿个要采买成亲的物件,裴松背了个竹编筐子,本来想着出来一趟不容易,筐子大了不多方便,可想着到时候东西多,麻绳子累手,就还是背了个大的。
秦既白本想接过来背,被裴松拦下了,这小子後背才好上一些,化脓的地方几经反复,流过黄水又结痂,回回上药都疼得打战,眼下终于好了大半,只等硬痂成熟脱落,可不敢再让半好的伤口有一点儿闪失。
俩人在院里拉拉扯扯好半晌,裴松又不敢真使劲儿,手下拽着筐子丶舌灿莲花地劝,他当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实则听在旁的耳朵里和哄人没啥分别。
裴榕上工的地界本是顺路,却故意吃面吃得慢慢悠悠,裴松催了他两回,他笑着自碗里擡起头:“不方便丶不方便,你俩先走。”
“有啥不方便?不是顺道?”
裴榕瞧一眼裴椿,俩人挤眉弄眼偏着头偷笑,裴椿干脆直白说:“你俩腻腻歪歪,二哥凑过去不好意思。”
这话儿一出,裴松脸色“腾”一下涨得通红,他伸手挠脸:“哪腻歪了。”
裴榕埋头喝了口汤,站起身跨过门槛走到俩人跟前,大手压在裴松後背上将人往院外推,边上秦既白也不消说,尾巴似地跟了上去。
隔着道篱笆墙,裴榕将那只钱袋子塞到秦既白手里:“阿哥不肯拿,你替他收着。”
他擡手挂上篱笆门,笑着朝俩人摆手:“快走吧,再待下去该吃晌午饭了。”
裴松一个粗人,说不清楚是啥感觉,反正面红耳热地想往地里钻。
自己手把手养大的娃儿,开始安排起他了,出门上个街还操心地给散碎铜钱买吃食,那模样,和几多年前他给裴榕裴椿拿铜子买麦芽糖无甚分别。
裴松臊得直咬牙,伸手挠了挠後颈子:“我走了!”
秦既白跟着道别,忙追了上去。直到过了几道曲折转弯,早已瞧不见裴家那一排破旧的黄土屋,裴松脸上的热气都还没散下去。
夏月里,天亮得早,山气被日头晒过,便不像春时那般潮冷。
山风穿过层林长野而来,吹散了早夏的浮躁,坐在老树下不用摇蒲扇,都觉得凉快。
这时辰,有些人家还在准备早饭,媳妇儿熬成婆的自是舒坦些,拎把小马扎在老树下做懒,倒是才进门没几年的“新媳妇”得拿着小筐丶小盆,坐在家门口干活儿,心里压着火,嘴上说话就难听,一会儿夹枪带棒一会儿又指桑骂槐。
裴松还没自方才的羞臊里缓过神来,两腿倒腾的呼呼带风。
秦既白知晓他不好意思,也不急着追,在後面不紧不慢地笑着跟。
他松哥性子大开大合的爽直,从不会小哥儿似的羞臊脸红,方才那场面急得一阵咬牙跺脚,再多说几句便要冲拳揍人。
可秦既白偏是挪不开眼,心底泛涟漪,一圈一圈地掀成波澜,又翻滚作惊涛骇浪般的心悸。
俩人一前一後行过土路,先前还鸡群般叽喳的婆婶齐齐噤声,裴松同陶婆子的争执历历在目,可不敢再在他跟前说三道四,要不然真一拳头砸破家里的门,修补起来还得费银钱。
可姑婆丶哥儿闭了嘴,坐在门口石阶上的小娃娃却是口无遮拦,嗦根指头仰头看他:“小嬷你不知羞,没成亲就给人往家里领,怕人不要你。”
平地一声惊雷,裴松站住脚,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上的婆子一把抱起小娃娃,急着嗔道:“乱说话!”
她又看向裴松:“松哥儿山娃子年纪小,不懂事儿。”
裴松本也没觉得有啥,他同秦既白的事儿有失章法,不怪落人口实。
他向来稀罕小娃娃,就是再气再急,也不会把火撒到孩子身上,可这些人却将他视同洪水猛兽般躲着避着,倒让他心里难受。
裴松悻悻撇了下嘴,擡腿往前头走,山风拂面,鸟语花香,他想这些个烦心事做甚。
却忽而听见秦既白的声音自背後传了来:“确是怕人不要,我便上赶子住到人家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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