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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穿廊,冷得像是从地底爬出的鬼语。
昭阳殿后院的地窖已空,石门被重新封上,青砖砌得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
可虞妩华知道——那一夜萧玦来过,带走的不止一面碎镜,还有她精心布下的“真相”。
而她,也终于看清了那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震颤。
不是惧怕她的巫蛊之术,而是惧怕自己竟开始为她动念。
她立于药炉前,素手执银勺,轻轻搅动鼎中浓黑如墨的汤剂。
火焰舔舐着铜釜底部,出细微的噼啪声,像谁在暗处低笑。
“小姐……”白芷捧着一方锦帕走近,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色,“秦院判送来的‘安神饮’配方,奴婢已按您说的改了三味主药——去掉了龙骨粉,添了梦引子与半钱迷情香。”她顿了顿,眉心微蹙,“可这迷情香……尚药局只存三钱,沉香姑姑说,若再用一次,便要惊动内务府备案。”
虞妩华不语,只是垂眸看着药汤翻滚,泡沫破裂的一瞬,映出她眼底一抹猩红。
“迷情香本就不是用来安神的。”她嗓音柔媚,如同蜜糖裹刃,“它是让人做梦的钥匙——梦里见鬼,梦里认罪,梦里把藏了十年的秘密哭着说出来。”她抬眼看向白芷,唇角微扬,“你说,一个清白的人,为何总在夜里惊醒?”
白芷心头一凛,没敢接话。
她知道小姐说的是谁——秦院判。
那位太医院席御医,曾在先帝朝以“仁心妙手”闻名天下,如今却成了第一个背叛家族、向新帝递上虞家军中药方密档的人。
也正是他,在前世亲手调配了那碗“养胎汤”,让虞妩华腹中三个月的孩子无声滑落,连血都未流一滴。
而今世,他依旧每日来请平安脉,态度恭谨,眼神却总在避开她左手小指上的玉戒——那是虞家嫡女出生便戴的信物,象征血脉纯正,兵符印信皆由此验。
他知道她记得。
所以他怕。
“明日便是合香宴。”虞妩华忽然道,将药汁缓缓滤入一只青瓷小碗,动作轻柔得像在喂情人,“六宫嫔妃齐聚御花园西阁,各献香方,评出今年‘第一雅韵’。”她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多热闹啊……人人都想闻一缕能通魂的香,殊不知,最毒的不是烟,是人心吸进去的那一口贪恋。”
白芷低声问:“小姐真要动手?一旦事……陛下必不会轻饶。”
虞妩华指尖抚过药碗边缘,忽地停住。
“我何时动过手?”她轻叹,像极了一个被误解的无辜美人,“我只是……煮了一碗安神汤罢了。若有人喝了睡不着,梦见前世冤魂索命,那也是他们心里有鬼。”
她说完,端起药碗走向内室。
烛影摇红,映得她身影修长如刀。
与此同时,乾清宫偏殿。
萧玦斜倚龙纹软榻,手中把玩着那枚从地窖拾回的银模——正是虞妩华让云婕妤佩戴的凤印机关香囊复制品。
他已命工部巧匠拆解七次,每一次都现新的暗格:一层藏香,二层隐字,第三层竟刻着一行微型《礼记·内则》残文,若用热气蒸腾,便会浮现一句反讽:“妇德之重,在于无言。”
荒唐,却又精妙。
更荒唐的是,他竟为此笑了。
“谢霜刃。”他忽然开口。
黑影落地,无声跪伏。
“查清楚了吗?那晚守在地窖外的两名宫婢,后来去了哪里?”
“回陛下,一人调往冷宫洒扫,三日后上吊自尽;另一人配浣衣局,昨夜被人现溺死于井中,手中攥着半片熏香碎片。”
萧玦眸光一寒。
“是谁下令调动她们?”
“……尚寝局记录显示,是贵妃亲笔批的轮值单。”
萧玦沉默良久,指节轻叩扶手。
不是杀人灭口。
是放饵钓鱼。
她早就知道有人会去查地窖,也知道那些人见了血书预言后必生恐惧,于是干脆让目击者‘意外’身亡——进一步坐实她“控魂驭鬼”的传言。
疯得狠,也算得准。
“她这几日都吃了什么?”他突然问。
谢霜刃迟疑片刻:“每餐清淡,唯独早晚各服一碗自煎药汤。据厨房宫人称,药材皆从旧库领出,名目为‘宁心散’,但……其中一味‘梦引子’,属禁药,需双御医联署方可启用。”
“但她用了。”萧玦冷笑,“没人拦得住她,是不是?太医院上下,哪个不怕她半夜托梦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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